我长大了,他却老了

作者: 筱韵儿 | 来源:发表于2016-01-29 14:04 被阅读87次
    老爸

    寒假回家,我做了个标准的宅女,窝在家,无聊的拿着摇控翻台,却一直找不到想看的。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隆隆作响,我口里嚷着:“妈,饭还没好呀,电视声都听不到了。

    在0.1秒后,厨房里老妈的声音炸出:“叫你学做饭不学,作死,你是回家当祖宗的啊。”

    然后,我识相的停住了话。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我庆幸的想,一号受气包回来了。我看着门外进来的身影,连着几天的雨估计把朦胧的水汽都传到了屋里,这将门口的影子渲染的晦涩难辨,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我起身走到他身前,一搭手勾上了他的肩,他高了我一个头,害的我不得不踮着脚,好在他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所以勉勉强强可以和他勾肩搭背。我故意压了压他的肩:“哥们,才回来啊。”一瞥眼,看到他手上的盒子是染发剂的包装盒。

    老爸笑笑,反勾住了我的肩:“叫谁哥们呢!没大没小。”之后我就和老爸勾肩搭背的做到了沙发上,准备要看电视。然而他要看新闻,我是看连续剧的,顺理成章的,两个人就遥控器的主权展开了争夺。气力不足的我恼羞成怒,手脚并用,几乎都要咬上老爸的手了。老妈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开饭。”老爸赶紧得令起身,我趁机一把夺过遥控,按到了我想要的频道,得意了一番,然后才磨磨蹭蹭的起身吃饭。

    饭后,老爸歇了一会儿,然后带着染发剂利索的去了浴室,之后就是哗哗的水声,我偏头向外望去,窗外的雨依旧依旧未停,打在玻璃上,清脆利落的声响,力道很大,窗玻璃上缓缓淌下的雨滴恍然未尽的珠泪,配合着冬日的寒气,只觉冷到了心里。我口里无聊的嘀咕道:“一个板寸,居然洗那么久。”然后无视雨声水声,继续翻起了遥控器。

    老爸是在我嘀咕了好一会儿之后出来的,老妈看到后到他身前:“这款感觉怎么样?”

    老爸摆弄了下他的头发:“还行,就是有点刺激。”然后把我叫了过来:“看看老爸的头发怎么样。”话语中有种别样的兴奋。

    我凑到了面前,仔细端详。发现他头上原来的白发都已经变黑,手一摆弄,短短的一丛好像刚刚冒芽的小草在风中打颤,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买染发剂回家是做什么的。老爸低着头好像孩子一般的得意,那表情突然让我心上痒痒的,里面像哪一处被平白的撩拨,起了一阵阵湿意。我淡淡的吸了口气,压住了烦闷的感觉,给他捧场道:“嗯嗯,还行,看着年轻了不少。”我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要是能把这儿减了更好。”

    老爸打着哈哈:“再说再说。”之后和老妈继续讨论着染发剂的话题。我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这话,就默默的回了房间。临走前突然又看到了被雨淋的狼狈的窗玻璃,心里想着,一定是那里的多余的水汽坠到了眼里。然后就掩上了门。

    房门一关,世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这样的环境里,脑子也莫明的静了下来,许多忽略的事情终于被翻出。我想起:我已经21了。上个月爸爸已经过了50大寿,那时我还在大学里上学。突然就有些烦躁起来,准备听几首歌缓解。于是走到了床头,拿起手机。手机是iPhone,我看着它,一些回忆不可抑制的冲了出来,手机已经用了好几年,越用越不禁用,到一个时期已经严重到百分百的电量还没怎么用不到五个小时就没有了,当时爸要给我买新的,我对这架有了感情不舍得,最后老爸打电话问朋友苹果手机可不可以换电池,然后给我换了一个,当时我看着老爸的神情绝对是眼里冒小星星。

    老爸,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似乎都是无所不能的,从小到大,我都是那么肆无忌惮的依赖着他。只是,一晃眼,我这么大了,而他……我打开手机音乐,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手机里一首又一首的歌儿缓缓的安抚住心里的不安,柔缓的曲调好似催眠一般,直到有一首歌,当旋律顺着耳机在耳朵里游弋时,我有了一瞬怔忪:


    “门前老树长新芽

    院里枯木又开花

    半生存了好多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记忆中的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

    时间都去哪儿啦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许多事情,本来只是动念,可是恰好在那一个节点添了火,伤感往往是不可抑制的。在这个午后,这首歌就理所当然的成了那一把火,它燃得那样彻底,我甚至还来不及防备,尘封回忆的那把锁就被烧了个粉碎:

    那时候,老爸比现在瘦,却更加有力,他让我骑在他的肩上,带我走遍了房间每一个角落,他那样高,我几乎可以看到天花板上的灰,好像小时候夜空里的灿烂星光,那时候奶奶指给我看的银河应该就是这样,而我很乖的没有在他的衣服上画地图。一晃多年,我长大了,他再也托不起我满屋的乱跑了。

    那时候,老爸教我唱歌,兴致来了,一脸奸笑的问我会不会俄语,要不要他教。当时还小的我居然以为他是真的无所不能,还那么认真的点头。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首歌,就一句词的歌——“拔了个萝卜剁吧剁吧切了。”他一遍一遍的教我,我认真的一遍一遍的跟着学。从此后,每次他都会拿这首歌逗我,长大后明白的我,每次都会被气的跳脚,后悔自己当时无知,让自己幼节不保。

    那时候,我要练习脚踏车,老爸帮我扶着后座,我任性的要求他不能放手,他就那样扶着我骑了一圈,两圈,三圈……那时我好久都没有学会骑脚踏车,因为我从不担心摔倒。现在我学会了,却也再没有了想要骑的兴致。

    那时候,老爸教我年唐诗三百首。我不识字,于是他念一遍,我读一遍。多少年了,我只记得第一首学到的凉州词和他吟诵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时摇头晃脑的滑稽样,看样子就像个酒徒,

    那时候,老爸几乎千杯不醉,他和许多朋友都是酒桌上见真章。现在唯一见证他过往峥嵘的只剩一个一直减不下的啤酒肚。

    那时候……那时候……

    太多的那时候,回忆仿佛一株盛开的花朵,在脑海里绽放得愈加妖冶。

    闲时想想,许多事情真的是没有减法,比如年岁。原上春草可以在季节的变化间枯荣,重生。可是岁岁年年,林花已谢了几度春红,人的年龄却仿佛树木上的年轮,添上了,就再也无法抹去。我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只是再同样的季节里,我还在盛开,父亲却开始渐次衰落。

    曾经一次,我翻开往日相册时,惊觉那时的老爸抱着在襁褓中的我,竟是那样年轻、充满活力,是我记忆中他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姿态。

    我静静的起身,走到卧室门边,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外厅的动静。这是个木门,对外厅的一面上了大红色的漆,而我在内室对着的这一面却是天蓝,温暖清新的色彩好似将天空描上了门。但它本不会是这个样子。当初布置新家,大人一贯认为红色意头好,可我却强烈反对,说自己喜欢的蓝色,并且决不妥协,所以最后妥协的是爸。父母与子女的争执中占上风的往往是孩子,可我们的胜利依据往往是父母对我们的爱,很多时候赢得并不是光明正大。

    门外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但似乎已经换了个话题。柴米油盐,他们的话题一直说也说不尽。我听得累了,就拉了只椅子坐下,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三个月前外婆去世,是老爸告诉我的,那时妈妈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是啊,从来即使天塌下来,顶着的都是他。可是这些年,他白发多了,身形不再挺拔,再也没有当初的力道,还有多少是我没有发现的。

    以前的18年,我们在上学,高考后,又上了大学,回来的日子除去寒暑假基本就没有,工作后能自在在家里的日子更少,算来我们能陪在他身边的日子还有多少呢?

    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孩子是来向父母讨债的,我们在父母最美好的年华中降生,他们教我们学语,教我们写字,教我们基本的生活,教我们做人的道理,而也是在这样不厌其烦的教导中耗去了他们的青春。曾经的大好年华,再回首,已是青丝银鬓百年身。那样长的一段时光里,不光我们,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曾经的模样。

    多想让时间慢些,这样就不会让他老去,而那些任性的日子,也请等我,让我慢慢偿还。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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