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匠人

作者: 顾摇 | 来源:发表于2019-10-11 10:40 被阅读0次

    在古老的内蒙古高原和黄土高原上,晋蒙的交界地带,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城——清水河县,它属于典型的半干旱大陆性气候,干燥的气候,加上特殊的黄土,筑就了这里独特的窑洞景观,冬暖夏凉,俨然成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永远的眷恋。

    残损了的长城见证着山城的沧桑历史,隔山而望的烽火台守候着这片祥和的土地;一汪甘甜的圣泉水滋润着每一个山城人,涛涛黄河水更是九曲十八弯。如果说长城是这个小山城的脊梁,这条长河就是流动的血液,更是灵魂的象征。

    山城里的一切,由于地理和交通的原因,往往都会比外面的世界慢一个节拍。而山城里的人们,他们正在慢慢接受着日新月异的改变,感受着不一样生活,但他们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就像眼前的那一汪泉水,清澈单纯;也像嘴边的那一口高粱酒,热情好客;更像身后的那一方黄土地,老实敦厚……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在这块土地上生生不息,代代繁衍。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最后的那几年里,成功搭上了90后的末班车,跨越千年,在风云际会的新时代成长。从呱呱坠地的那时候起,我便开始见证着山城点点滴滴的变化。在父辈的言传身教下,耳濡目染着山城的古朴民风,以及世代流传,口耳相传的家风。

    在我很小的时侯,家还在村子里,石砌的四间窑洞,院子里有一棵果树,一到秋天,满树的果子,馋的人直流口水。这时候,两个姐姐总会带我拿一根棍子打树上的果子吃,青的,红的都有,我们仨捡红果子都吃了,青的自然就遭受了冷落,只能还在掉下来的地方躺着。每每母亲下地里干活回来,我们仨都少不了一顿臭骂,骂我们糟蹋东西,边骂我们边把地上的青果子拾到一个箩筐里,擦一擦自己吃了。

    母亲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农民,是这块黄土地最忠诚的守护者,因为她明白,是这片土地养育着这一大家子人,没有土地,没有辛勤的劳作,一家人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还有,在她的心目中,没有什么是比粮食更重要的了,就是一粒米掉了,她都得拾起来。所以,我们家里无论是谁,吃完饭碗里总是干干净净的。

    每逢过年的时候,家里都会办年货,母亲总是会把它们锁在一间小屋里,防止我们三个偷吃。母亲说:“这是给客人们准备的,你们都少吃点,不然过年的时候客人来了都没有招待的东西了。”也的确是,那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虽然馋的口水直流,也只能忍到客人来的时候吃上一口。

    后来,村办小学难以为继,为了我们姐弟三个的上学问题,我们举家搬迁到了县城里,母亲也离开了她心心念念的土地,在县城里找了一个工作,早出晚归,即使在下雪的冬天还是骑着那辆父亲退下来的二八自行车去工厂工作,以至于留下了冻疮的毛病,一到冬天,耳朵都是红肿的。

    母亲作为一个农人,始终如一,坚持着她所谓的信条,作为一个大地子女的信条,老实朴素,脚踏实地,勤俭节约,以和为贵,与人为善……

    而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学习木工,后来就一直在邻县里做工,当我们把家搬到县城里的时候,他又回来县里找活干。印象里父亲是一个木讷的人,不太爱说话,总是喜欢在一旁抽烟,缓解着一天的疲劳。

    那时候,放学以后,偶尔会看到父亲在院子里加工一些门窗,父亲熟练的操作着推刨、锯子和各式各样的工具,推刨推出来的一卷一卷的刨花,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件件杰出的艺术品。推几下,父亲就会蹲下来看看是不是齐平了,还会用手摸着来感受一下。每一个木质窗花,父亲都会用锉刀慢慢的锉平,打磨地平整光滑,然后进行着比对,设计,装饰……完成这些工作之后,父亲总会抽根烟,会心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有一天的中午,父亲刚进家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刚做完工的那家打来的,说是橱柜的门有些问题,父亲立马掐灭刚点着的烟,骑着摩托就走了。多少年了,父亲总还是那样,不管别人有什么问题,只要来一通电话,他立马就会去给别人解决。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大忙人,以至于他几乎当了一辈子的木工,可家里的餐桌至今还是母亲20多年前的陪嫁品。

    令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儿是在有一年的冬季,冬天天儿短,加上我还要上早自习,所以天还没亮就已经起床了。有一天,外面下着大雪,我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吃早饭,突然就闻着一股呛鼻的烟味儿,我下意识地出去看了看,发现是父亲正坐在板凳上抽烟,他的背有些微微地驮着,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捻着烟,头稍稍偏向一边,一吸一呼,吐着白色的烟圈,烟头的火光打在父亲的脸上,鬓角的白发依稀可见。不一会儿,烟头的火星越来越微弱,父亲掐了烟,撑着腿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穿上外套,轻轻地推开门,走进了冽冽的寒风中,而这,只是为了能给人家及时完工。

    父亲作为一个匠人,数十年如一日地守着自己的金字招牌,那是他心头深深的印记,更是他难以忘怀的执念,精雕细琢,精益求精,追求完美,兢兢业业,奉献他人……

    高原上的风依旧吹着,还是那么的狂冽,那般的刺骨;黄河的水依旧淌着,还是以往的神圣,不变的慈祥;土地上的乡民依旧繁衍生息着,还是如此的淳朴,一样的热情;而小山沟沟里长大的我们,也始终不会忘记乡土的馈赠,乡俗的熏染。

    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山城人,大学之前都没怎么出过这座小县城,她赋予了我太多太多的东西,她可以说是给了我人生的启蒙与方向。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县城里,我有幸成为了父亲和母亲的儿子,无论是作为农人的母亲,还是作为匠人的父亲,他们都没有太多的文化,他们只是用他们自己的实际行动,来给我们子女塑造着人性的丰碑;他们始终恪守着世代流传的习俗教化,口传身教着我们为人处世的方式。

    长大在外的我们,无论我们身处何方,永远忘不掉的是乡愁,永远戒不掉的是乡音,更是代代流传的乡俗,因为,那是刻在我们灵魂深处的独一无二的印记,擦不去,也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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