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名称:大暑。
太阳直射:北纬15°40′。
观察地点:
秦皇岛:阴,22~27℃。
杭州:多云,29~40℃。
未来,凛冬降临之际,人类将深情怀念一个叫“大暑”的日子,怀念炎炎烈日,怀念弥漫在每个角落里无法摆脱的暑气,怀念只需用最少的布料遮羞,却绝不会有一丝寒意的奢华。
大暑,意味着冰与火的权力游戏,火之神获得了绝对统治权,意味着祝融与共工的斗争,祝融再一次赢得胜利。
此刻,绿色已经蔓延到北半球大地的最北端,临近北极的荒原上,也开出了短暂而绚烂的花。
此刻,地球上最炎热的地方,就是一个月前阳光曾经直射和接近直射的那一带土地——北温带的名字此刻名不符实,最好临时更名为北热带。
此刻,如果山丘挡住了风,城市汇聚了人,人类陈列了无数机器,用来支撑自己的生存……任何一个这样的地方,都已成为巨大的蒸笼或烤箱:金陵炉,长安笼,杭州蒸,长沙烤……
然而,有了一种叫空调的神器后,大暑这个曾经让人们谈暑色变的节气,仅仅成了日历上的一个词语,没有特别的色彩,并无多高的温度。
但在此前的千万年里,它是火,满眼的绿色仿佛是燃烧的绿焰,满耳的蝉鸣增加了闷热和烦躁,人们用“暑”这个汉字,传神地描绘出对它最原初的感受。
者,甲骨文写作
。它其实就是一个火锅的写实:用类似筷子一样的木棍、叉子,从锅里捞取东西。如果强调烧煮,那么在它下面加个“火(灬)”,就成了“煮”;如果强调捞,那么在它上面加一个“竹(⺮)”,就成了“箸”;而如果在它上面加一个太阳,那就是说上面太阳晒着,下面大锅煮着,这就是“暑”!暑字再加一个“大”字,这意味着它已经是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极限!
于是,消暑,就成了古代中国人的必修功课。
皇帝和他的嫔妃们,以及那些大富大贵的家族,建造了高阴且通风的亭台楼阁,又在冬天里采集了冰块储存在冰窖里,这时候再换上薄薄的丝衣,虽然就清凉而言,依然比不上一个拥有空调的普通现代家庭,但这种人无我有的感觉,远胜过清凉本身。
一般的官吏,也就是科举制度培养出来的文人们,他们坐在遮阴处,摇着扇子,暂时放下孔子孟子的教导,用道家和佛教的心法,来抵御连扇子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酷暑。恐怕只有李白,才能像白丁那样脱光衣服来避暑,并且还要堂而皇之写在诗歌里。白居易的《销夏》,可以当成绝大多数文人的《避暑心经》:
何以销烦暑,端居一院中。
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
热散由心静,凉生为室空。
此时身自得,难更与人同。
而黎民百姓、芸芸众生,即使是大暑这样的日子,也一样需要为生存而奋斗。大暑时节,早稻成熟,为了在霜降之前抢出足够时间种一季晚稻,早稻的收割和晚稻的插秧就连在了一起,成了南方水稻种植区的“双抢”时节:早稻抢着割,晚稻抢着种。每一天的灿烂阳光,就这样转化成我们餐桌上洁白的米饭。而并不可口的早稻(籼稻),又是饲养鸡鸭鹅甚至牛羊的优质饲料。所以呢,鸡蛋啊,牛奶啊,鹅肝啊,这些或日常或奢侈的食物里,可能就有着小暑大暑的阳光,有着农人挥汗劳作的辛劳。
贪婪地汲取着阳光,把它转化成鲜嫩和甘甜的,还有玉米、苹果、葡萄、柑橘……
蝉噪依然拂之不去,萤火虫成了浪漫温馨但难以遇见的惊奇,荷花不懂得出淤泥而不染的句子,只是那么美丽地开放着……对人类而言是这样那样诗意的事物,其实对它们自己而言都只不过是在寻找着机会繁衍后代。所以呢,知了是沉默了太久所以太急于用歌声求偶的男高音;荷花是用色彩召唤媒人、用花蜜赠送媒人的新婚者;而萤火虫们,是在漫漫长夜里点亮了自己,用微光召唤着彼此的求爱者。
蚊子啊,苍蝇啊,牛氓啊,蜉蝣啊……它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没有防寒的羽毛和衣服,没有仓库和存粮的它们啊,大暑就是必须冒险出去捕猎和求偶的狂欢节。于是,每一个被我们摁灭的小虫,都是一片宇宙叙事的中断——但大宇宙的宏伟史诗,依然毫无方向地每一天书写着。
摄于秦皇岛北戴河 相关链接《农历的天空下:24节气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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