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大,只在路面薄薄敷了一层,俨然艺伎脸上未卸的残妆。风倒是不小,且特别冷,我注意到妻又在给女儿整理围巾了。
44路公交车姗姗来迟,我们已经在风中冻了半个钟头。好不容易盼来一辆,透过车窗一望,人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心里不禁有些怯。
“要上去吗?”我问妻。
妻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上吧,下一辆还不知什么时候来。即便来了,人也不见得少。我不想在风里候着,女儿会感冒的。”
我们蹒跚着爬上车,脚还没站稳,司机便猛踩一脚油门。车子窜出去,我猝不及防闪个趔趄。妻重重撞在我身上,女儿惊得哭起来。无比狼狈地扶好站稳,心中期待能有好心人给让个座。抱着小孩又提这么多东西,的确难受。
我默默判断可能让座的乘客。前排黄椅子上坐着一些老人,看样子不会让座;车中部坐着一个孕妇,怀胎起码五月以上,即使她让座,也不好腆着脸坐下去。
车门附近坐着一对恋人,男的留着莫西干发型,女的耳朵上戴满金光闪闪的耳环。我和妻向他们移动两步,他们立即把头扭向窗外。男的似乎想让座,但女的在男的耳边嘀咕了两句,男的便把屁股牢牢焊在椅子上,俨然生了根。
于是我们选择其他目标——穿灰色棉外套的中年男人,看长相应该和蔼可亲。然而人不可貌相,妻抱着女儿站在他身边,他鼻子喷出一声闷哼,冷漠地闭上眼睛。司机紧急刹车,妻女不受控制地倒在他身上,他挪挪屁股,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我踮起脚往后看,一个小伙子手捧杂志看得出神,很显然,他也不会注意到我们。心里蓦地升起悲凉之感,我并非抱怨人情的冷淡,而是自责无能买私家车方便妻女出行。我揽住妻的腰,低声说:“老婆,对不起!”妻愣一下,转过头说:“傻子,不就是站一会儿嘛,至于抱歉么?”
一晃过去数站,我和妻相互鼓励,女儿也参与进来,她伸出娇嫩的小手抓住身边的扶手,终于要到家了。
坐在车后的小伙子把杂志放进背包,他抬头看到我们,口中发出一声惊呼。他跳起来,一边把妻往座位上拉,一边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光顾了看书。快坐快坐,你们抱孩子怎么不吱一声?”
“不用了,我们马上到站了。”妻推辞着。
“那不行,我过意不去。你们必须坐,一站也好。”小伙子坚持把妻按在座位上,妻只得勉强坐了,并让女儿给他说谢谢。
我站在妻女身边,望着挤在人群中的小伙子,心里暖暖的。
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街边的高楼里燃起无数绚烂的灯,家的温暖在等待我们。这个冬天因一件小事而变得不再寒冷,我们见惯了北风的冷漠,这件小事却化作暖流,送来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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