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間問道

主客把盞，杯間問道。愚幸得旁聽，謹以拙筆錄之，供諸君貽笑茶余。

客問︰或曰「夫茶道，在心不在術，在術不在心。」此間之「心」與「術」者，何謂也？

主答︰「心」即「理」也。「心」之於「茶道」，謂「曉暢茶理，進退如一」也。「術」即「器」也。「術」之於「茶道」，謂「器以載道，心至形隨」也。

客問︰然則，又曰「在心不在術，在術不在心」，豈非故弄玄虛、自相矛盾？

主答︰非也。足下之惑，略近公西華之惑也！

客問︰願聞其詳？

主答︰昔，子路、冉有同問「宜否知之而後果行？」（聞斯行諸？）而孔子俱異辭以對。誡子路「緩之」（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兼而勸冉有「果行」（聞斯行之）。公西華惑之，以問孔子。對曰︰「冉有臨事遲疑，故勸之以進；子路好勇過人，故誡之以退。」（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此，因材施教之謂也。

而「在心不在術，在術不在心」亦為同理。意在勸「溺于心」者舉杯而飲，兼誡「泥于器」者詳參「器以載道」是也！

客問︰善。然則，敢問「心術兩無，便顯一味，是為茶之妙道」，何謂也？

主答︰縱然口若懸河，噓枯吹生，既飲之而通體不適，枯榮擾心，遑論茶道？千般縱論，不越三條︰「適口」、「愉悅」、「舒泰」而已。「一味」者為何？「止於至善」也。萬般皆道盡，不如「吃茶去！」

客曰︰善！

【以下為上文觀點的白話文摘要】

客問︰有人說「夫茶道，在心不在術，在術不在心。」這裡的「心」與「術」，應當如何理解呢？

主答︰「心」即對「茶理」之參悟。「心」之於「茶道」，是指「曉暢茶理，深悟茗中真味」之意。「術」即「器用」層面，包括但不限於對泡茶技術之純熟運用、對茶具使用方法之精當理解。「術」之於「茶道」，是指「器以載道，茶意能夠在杯盞間自如流動」之意。

客問︰但是，這句話的後半句卻說「在心不在術，在術不在心」，豈非故弄玄虛、自相矛盾？

主答︰不是這樣。先生的困惑，和公西華是一樣的！

客問︰願聞其詳？

主答︰從前，子路、冉有都向孔子問了同一個問題：「懂得了道理之後，應否立即去實行呢？」孔子回答子路：「不要着急，應先請教家中長輩」；同時卻對冉有給出了相反對回答：「應當毫不猶豫地去實行。」公西華對此困惑不已，遂向孔子請教。孔子回答說「冉有臨事遲疑，故勸之馬上行動；子路血氣方剛，故勸其三思而後行。」這個故事，說的恰恰是因材施教的方法。

而「在心不在術，在術不在心」亦為同理。論者意在勸說「僅空坐論道」的茶客舉杯而飲，兼誡「沉迷於器物」的茶客詳參「器以載道」！

客曰︰原來如此。那麽，還想請教您「心術兩無，便顯一味，是為茶之妙道」，又當如何解讀呢？

主答︰縱然口若懸河，把死的說成活的，喝茶後卻全身不舒服，被凡塵俗世擾亂心意，又如何能夠領悟茶道呢？說一千，道一萬，不過三個要點：好喝、愉悅、舒服而已。「一味」指的是什麽呢？「止於至善」而已。萬般皆道盡，不如「吃茶去！」

客曰︰敬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