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电影院里,银幕随着剧情和画面的不断转换而投射出明暗程度不同的光,光照到散落在影院各个位置的观众脸上,平静的脸底下对应着各种不同的心情。
右手边被女儿带着来观影的中年母亲适时地掏出手机拍下关键画面。
左手边的女生将手机调为静音模式后,把它装进了自己跟前的皮质单肩包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影院渐渐变得安静了。好像人们在聚精会神地观影,又似乎是睡倒了不少人。斜前排清晰地传来某个男生连绵不绝的呵欠声。
轻微一点动静就能被影响到的我,仍然深深地被银幕上文森特梵高的人生故事所吸引。心脏紧张地跳动,眼眶莫名发热,内心是满满的惋惜和理解。那种理解的感觉,就像想起了自己也曾有过的孤独无助的时刻。虽然相比较起来,自己的孤独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电影看完后,内心依旧汹涌澎湃,实在有太多话想说,也想了解别人的看法和感受。迫不及待地上网看大家的评价,却发现不乏打低分者。想想觉得其实也正常,毕竟我还是伴随着他人的哈欠声看完的。
故事题材和呈现方式都明显地标示着这不是一部会受大众欢迎的电影,如果没有新媒体对制作方式的大肆渲染以及最近常有优惠活动的情况,前去影院观看的人数会越发地少。
可能再美的画面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故事逻辑似乎也不够严谨缜密,设置悬疑推理解密的故事讲述方法也显得太平庸和套路,但是它真的打动我。一部电影如果技术趋于完美,但却没有一个能打动人的故事,它不会是一部好电影。
油画动画化也好,真人实拍再转化动画也罢,只是呈现故事的方式而已,都不是最重要的,甚至连故事的讲述方法,都不一定那么重要,一切的技术都是为故事内容而生,只有故事本身才是电影最核心的部分。
这个核心就是梵高的人生际遇、心性、意志、品格以及他的油画作品。
电影用回溯的方式,从梵高去世的一年后开始讲起。
一个老邮差从梵高以前的房东手中得到一封梵高写给弟弟提奥却尚未寄出的信件,老邮差便委托儿子阿尔芒帮忙寄送。就在这个送信的过程里,阿尔芒获知了梵高在世时最后六个星期的人生际遇和逝世的原因,也从接触过梵高的不同人口中,渐渐理解了梵高这个不被世人接受的天才。
为了尽量不剧透,我们说一些电影里没有的。
如果你熟悉梵高的人生,那你就会觉得,很多人不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梵高从小就叛逆,和同学闹翻,逃学,没有朋友。
十几岁在亲戚的画廊里工作也因为为人刻薄和个性孤僻而被解雇。
后来还当过几年传教士,结果因为太过狂热而被教会扫地出门。
从此之后他没有找过一份正经的工作,一辈子由弟弟提奥接济。
除了提奥,没几个人真正喜欢他了。从始至终提奥一直相信和支持着梵高,他给自己儿子取了一个跟哥哥一样的名字,文森特,可见他对梵高的感情有多深。
提奥跟梵高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个性温文尔雅,人脉广,做事周全,是当时画家莫奈的经纪人和巴黎印象派中特别著名的画商。
提奥深受家人喜爱,而梵高则因为一事无成、性情乖戾、自私自利而被除提奥之外的家人所厌恶,梵高离世后,只有提奥出席了他的葬礼。
梵高走后的半年,提奥性格大变,俨然变成了另一个梵高。辞去工作,跟家人闹翻,每天想着关于哥哥的一切,最终精神失常,也离开了人世。
梵高走时只有37岁,而提奥更小,只有34岁。
提奥的离世跟梵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更多来自于家族一直以来都有着严重的精神病病史。
另外,梵高虽然是长子,但是在他出生之前,其实还有一个夭折的哥哥,文森特梵高沿用了哥哥的名字,他出生的时候刚好是哥哥的忌日。
因为有了哥哥的不幸在前,父母对小时候的梵高百般呵护,予以厚望。不希望他受到学校坏孩子的影响,就请了家教把他关在家里学习。结果适得其反,造成了梵高自闭孤僻的性格。后来再让他去学校读书,他已很难融入集体的生活中,常常逃学回家,父母最后只得下狠心把只有11岁的梵高送到更远的寄宿学校,从此梵高便成了一个孤独的异类。
也是因为这些遭遇反而给了梵高绘画上的无限启发。他28岁才真正投身到毕生的绘画事业中,但几年的时间就展露了非凡的创造力。
他将所有的能量都通过颜料释放出来,爆发出了惊人的艺术火花,其后期作品笔触,每一笔都有如神经质的颤栗和恣意挥洒的火山喷发一般,仿佛融进了一整个宏大的、超现实的、爆发的、燃烧的、炽热的宇宙。
梵高开启了前人不曾有过的艺术风格,成为了印象主义先驱,深深影响了二十世纪的艺术风向。
无论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的人,都没有对错。因为他确实太过怪异,却也足够了不起。
他的了不起,来自于他对艺术或者说对大自然真诚炽热的爱。他能感受到绘画的强大吸引力,从而抛弃所有,把自己毕生的精力都投入进去。他的绘画对象都是极普通的人事物,但我们却能透过他对这些普通的人事物的刻画,感受到他那深层的从苦难里绽放出来的动人的美好自然、纯真人性和积极向上的爱。
就如同泰戈尔在《飞鸟集》里写的那样: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打动我们的,让我们爱上梵高的其实就是这样一种精神,这与他的暴戾并不冲突。
而提奥对哥哥长久的接济以及近乎崇拜的支持,这样的爱,跟梵高对于绘画的爱又是何其地相似!
只是在世人看来,梵高这样的举动是自私的,提奥的举动是无私的、自我献身的。但是梵高对于艺术何尝不是一种献身?他们只不过都忠于自己的内心,爱自己所爱罢了。
同样的,出于对丈夫提奥的爱,妻子乔安娜履行起提奥的遗愿,将梵高的信件进行出版和翻译。
1914年,书信选出版,人们才知道这样一个天才的内心世界。
1934年,作家欧文斯通写出了传记小说也是其成名之作《梵高传——对生活的渴求》,累计销量数千万册,梵高的形象从此深入人心。
1953年,文森特梵高诞辰百年纪念活动,声誉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1956年,《梵高传——对生活的渴求》改编成电影并获奥斯卡奖,至此,梵高成为了永远的传奇。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
但是,也许会有人停下来,告诉你,他看到了你心里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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