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借学泥工的机会,到师傅所在县郊的生产队插队落户的事情没有做成,且一年的休学期满。1974年3月,我再次回到了渌江中学,但此时高一班的同学们已经毕业离校,上山下乡去了。我插班进入高三班,继续高中二年级的学业。当时的班长叫喻晓东,住的离我家不远;团支部书记叫赵海源,农村户口,住保养厂附近;还有个同学篮球打得特别好,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叫贺放民;玩得好的还有几个同学:殷湘进、杨明科,张新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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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张铁生交白卷事件的影响,学校的学习氛围比以前差了太多,书读得好不好都关系不大了,工农兵上大学都是靠推荐,高中毕业考大学已经不可能。同学们玩的时候多,读书的时候少。也不要做多少作业,考试都是开卷。就是上课的时候,也有人逃课跑到同学家里去玩。
殷湘进的家在胜利路,电影院的斜对面,因为他家离学校比较近,我们去他家玩的时候比较多。他爸妈不太管我们,也很随和,我们在他的家里可以随意地玩耍。几个人还偷偷地在他家里看手抄本,那时的手抄本可是禁书,不能随便看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被人发现了,他还被公安局喊去问话。殷湘进还是很硬气,够朋友。没有供出我们几个偷看过的同学,更是没有把借他手抄本的人供出来。他一个人把责任全部担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挨打。
张新民是群力瓷厂的子弟,他家住在姜湾下正街新街与老街之间的一条小巷子里,旁边有一条小溪,常年流着混浊的污水。
喻晓东家是在姜湾新街与老街会合处的附近,离我家最近,我上学基本上都会去他家与他同伴,所以也去得比较多。
扬明科也是群力瓷厂的子弟,他家在姜湾上正街有一栋二层的房子,他家在我每天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我放学时也会常到他家里去玩。他家的房子不宽,但是很深,大门进去是一个不大的厅,厅的左边有一条不宽的走道进去,走道连着好几间房间。他家里有一台电子管收音机。那台收音机有一个木质的外壳,二个旋扭分布在前面板的两边,左边的一个选电台,右边的那个调音量,好像只能收到湖南人民广播电台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要是选好了一个台,前面板上一个猫眼发出的光就会发生变化。有一次,我刚刚伸手想去调调台,立即被杨明科拦住,说:“不要乱动好不好,搞坏了就麻烦了”,害得我的手停在半空,继续伸出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十分尴尬。虽然不能亲自动手调台,我们也只能从中听一些样板戏,但那台收音机也陪着我们渡过不少的青春时光。
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赵海源,家里土砖砌的老房子已经年久失修了,需要重建。喊我们几个同学过去帮忙,因为我学过泥工,他还特别点名,要我一定去。新房子就建在他家的老房子旁边,我们清理出了一块地基,准备建一栋四栋三间的房子。地基挖得不深,不到一米深,用片石和一些废旧的砖头打的基础。基础打到高出地面约一尺左右,再用黄土筑土墙。用二块一米多长的厚木板,作为模具放在要筑的墙二边,木板的上下各有二个销子将其固定住,木板的二头还各有一活动的挡板。模具装好后就可以往里面倒黄土了,每倒一层土,就要用与土墙宽度差不多的木杵使劲锤,把模具内的黄土压紧。将模具内用黄土全部填满并压紧后,一段一米多长,宽约三十多公分,高约四五公分的土墙就筑好了。把模具取下,移一段距离,继续筑下一段土墙,直到围着地基筑一圈。接着再修筑下一圈,一圈一圈的往上筑。在墙低的时候还好,当筑到一定的高度后,要搭一块跳板到已经筑好的墙上,挑土的人要经由跳板,通过三十多公分厚的土墙,将土倒入模具中。挑着一担土在墙上走,其实有相当的危险,怕就怕一脚踏空,摔了下去。特别是有恐高症的人,走上去双腿就会抖,更别说还要挑一担几十斤重的土了。
土墙筑好后,两面比较粗糙,还要有人用一个木拍子,不停地拍打,把墙面拍得光滑,同时修补模具销子留下来的二个孔洞和一些其他不如意的地方。做这个需要有相当的技巧,不熟练的人很难做好。其实,筑墙用的土也有讲究,需要先将土浇一点水,让土有一定的粘度,经筑压后,能使土墙结成一个整体,为了增加土的粘度,有的主家还会在土中加入一些石灰。水也不能浇太多,否则,待墙体中的水份蒸发后,墙体会开裂。为了防止墙体开裂,可以在筑墙的过程中,在墙体内隔一段就放几根长竹片。
在那样的岁月,同学们都已经有十八九岁了,正是青春燥动的年纪,男女同学之间,已经有一些蒙眬感觉,班长和沙沙,湘进和梅子等等。而我因为家庭原因,还没有生那份心思。
那一年,家里的经济状况没有多大的好转,父亲的病情更加严重,大小便失禁。我把照顾父亲的部分工作接了过来,每天早晨要做许多事情,招呼他起床、穿衣和上厕所。他上厕所很麻烦,因为无法蹲下去,只好用条长条板凳放在茅坑上面,让他坐在板凳上解手,而我则要站在旁边等,以防他起身时摔倒。再去河边洗他晚上弄脏的裤子和专门垫在床上的一块塑料布。夏天还好一点,穿得少,冬天就不好办了,要是他穿的棉裤弄脏了,洗了以后,几天都不得干。为此,老妈将他的棉裤改成只有两只裤脚,在裤脚齐腰那个地方,前后各装了一个纽扣,扣上后不影响行走。在吃早饭以前,我还要扶着他到小河边去做几十分钟的抛手运动。等他做完,扶他回家后,再去小河里或醴泉井挑二三担水放到水缸里。吃饭后,才去学校读书。
在冬天里给他洗澡是一件最麻烦的事情,怕他被冻着,在洗澡前,要先在那里烧一盆木碳火,以提高温度,好在大姐夫和二个哥哥回来了也会帮着做。白天,他就坐在厅屋的一张躺椅上。冬天的时候,老妈还会烧一个烘篮放在他的脚下,以增加他身上的温度。平日里,经常会有邻居过来问他一些计算问题:“一角三分八一斤的米,买27斤,要多少钱”。他的脑子还很清醒,会立即用一口湘潭话回答:“三块七角九分五”。只要有人来问他计算问题,他都会准确无误地给出答案。有些人甚至称他为“神算子”。
有一段时间,整个卫国湾流行一种创收的方法,就是到瓷厂去拣报废了的“霞砵”(方言,一种耐火材料做的容器,瓷碗要放在霞砵中,才能在窑炉中烧成),将其敲打成粉末状,然后可卖给瓷厂做新的霞砵。我们家也加入了这个创收大军,去瓷厂拣了一堆报废的霞砵。一有时间,就在家里用铁锤敲打,为了提高敲打霞砵的效率,在株洲桥梁厂的大姐和姐夫还做了几个专用锤子的回来,那锤子的外形很特殊,锤子是在一块厚一厘米,直径约十厘米的圆形钢板上焊接一块圆钢柱,然后在钢柱上焊接着一小节钢管,再在钢管内插入一根杂木棍,作为锤子的把手。这种锤子因为接触面积大,敲打碎霞砵的效率比一般的锤子高多了。但是其作用力反射到手上也更大,敲打过各中,常常震得双手发麻,如果不戴手套,不要多久,手上会起满水泡。要是不小心直接敲在麻石做的底座上,锤子会震得跳起好高,要是没有拿稳,锤子还会震得飞出去。在锤打的过程中,我们会在底座的周围放一些霞砵碎块。以防止敲打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每敲碎一部分霞砵,就要用一个筛子将敲碎的霞砵粉末过一遍,只有被敲得足够细的粉末才能通过筛子,算是合格品,剩下的要继续敲打。我家堂屋中原来放煤的地方被挪了出来,堆放已经敲打好的霞砵沙,积累到一定的量以后,再喊人过来将其用板车拉到瓷厂卖掉,也不知道一板车霞砵沙能卖多少钱。在我们那一条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做,想必收入也不会太差。但是好景不长,由于去瓷厂拣报废霞砵的人太多,厂里有人看到了商机,将废霞砵霸占起来,需要的话,就要花钱去买,使得这个营生的成本大幅度上升,没有多少赚头了。
为了增加收入,老妈又找来一个糊水泥袋的工作,也是在家里做,这个工作算是一种来料加工。糊水泥袋的工作也很简单,将裁好的牛皮纸铺在一块门板上,在需粘贴的地方用刷子涂上一种叫玻璃水的胶水,再按纸上的折痕将牛皮纸折成一个装水泥的纸袋,在此过程中,胶水涂的位置和量必须准确,涂多了或位置不对,胶水会将纸袋的其他地方也粘连起来,胶水涂少了或位置不对,纸袋粘不牢靠或不能成型。在糊水泥袋的过程中,胶水常常会粘在手指上,让人很难受。为此,我们找来几个胶皮手套的指头部分,戴在左手的经常接触胶水的姆指、食指和中指上。为了提高粘糊的质量和速度,一般都会将几张牛皮纸重叠起来,除了第一张纸外,其他的纸都只露出要涂抹胶水的部分,然后用一块废纸盖在第一张纸上,让其也只露出需要涂抹胶水的部分,这样,在用刷子涂抹胶水时,不必担心错涂在其他地方,糊水泥袋的速度更快,质量也更好。
那时,大姐的二儿子文宇,也放在家里要老妈帮忙带,可怜的他得了一种叫"柑积"的病,怎么也治不好,人瘦得皮包骨,但肚子却特别大,以至大家都叫他“牛肚”。老妈带着他去三刀石那边求医问药,到灰神庙那里去求神拜佛,想尽了办法。其实,他得的根本不是病,只是营养不良的一种特别表现。现在的小孩已经基本上不会出现这种现象了。
有一天,大哥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一套扳鱼的工具。吃完晚饭后,我们带着工具,满怀信心地向星火瓷厂那里前进,在拦河坝下游不远的地方下到渌江河边。他用四根弯着的小竹竿撑起一张约四平方米的鱼网,然后将一根长竹竿和一根长绳捆绑在四根小竹竿的交叉处,扳鱼的工具就装好了。将长竹竿的一头撑在河边,绑着鱼网的一头放到水中,等鱼网全部没入水底,就可静等鱼来进网了。每隔一段时间,拉扯那根长绳,可将鱼网拉出水面。我的任务就是到网边去把网到的鱼收到一个鱼篓子中。那天晚上,我们换了好几个下网的地方,一直扳到十二点才回家。没有扳到一条大鱼,收获只有一些小鱼小虾,用一只七吋英碗就全部装下了。
那时,家里已经用上了电灯,是好几家共用一个电表,电费按每家所用灯泡的瓦数收取,我们家用的是一个15W的灯泡,在二个间房中间的墙上挖了一个洞,灯泡就吊在那个墙洞里,二间房子共用一个灯泡照明,但是一个月下来,电费也不低,远远不止0.11元/度。后来查出是有人在家里偷偷地用电炉子,害得大家都要为他的偷电而买单。
临毕业前,团支书赵海源找到我,拿着一份别人写的入团申请书,叫我照抄一遍,然后,填了一份入团志愿书。据说上山下乡成为知识青年后,团员在以后的招工过程中有些许的便利,我也就没有拒绝。过了几天,他告诉我,我已经被批准入团了,也没有举行入团宣誓仪式,就这样,我也混入了共青团员的队伍,成为的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以后填表,在政治面貌一栏就有东西可填了。
后来恢复高考,在我们高三班,我和肖国平考上了大学,喻晓东考上了一所汽车中专,还从那个学校带了一个老婆回来。杨明科,张新民等群力瓷厂的子弟也被招工进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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