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小小屎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有鬼。”
1
2018年4月5日，清明节。
全国气温骤降，从夏天又跌回了寒冬时节。人们拉开衣橱，穿上已经洗好封存的棉袄。
暴雨从午夜一直下到凌晨天亮，偶尔伴有阵阵闷雷。乌云一直占据着天空，它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好像就要朝路上的行人压下来。
小潘紧了紧他的羽绒马甲，看着快要落到地上的天，眨了眨眼，又继续向前走。
今天，是他来到通城的第六个月，半年了他只想再见她一面。他什么都试过了，却一无所获。
“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他在心里想着，一脚踩在眼前的水洼里，踩碎了自己清秀俊朗的倒影。
“喂，潘老师，给你个劲爆的东西！”
“您行行好，今儿清明节让我消停消停！”
“嘿，不识好歹的样儿，你先看啊，看了会感谢我的！”
“我不看那些东西喂，山子，山子……”
小潘瞪了手机一眼，仿佛那就是山子的脸。叮咚！微信里来了个消息。
虽然对山子人品极度不信任，但是他还是止不住的好奇。正准备点击的时候，山子又发过来一条语音。
“重点在页面的中心啊，别看花了眼，哈哈哈哈……”结尾是山子标准的淫笑后缀，惹得小潘两眼直翻。
回到住处，点开一看，呼哈！果然，风格非常山子。满满一屏的小黄图，不过即便是这样，小潘还是一眼看见了重点。
清明节·魂归故里——地狱往返船票发售
有没有一个人，你想见，却阴阳生死相隔？五万年一遇的清明节·魂归故里，千万不要错过！只要998，你就能见到她！地狱之船就要启程了，心动不如行动！
如果是六个月以前，这种小广告他连看都不会看完。可是现在，小潘却毫不犹豫地点下了购买。结果，他的电脑不仅没有中毒，银行卡里的钱也没被钓走。
一个自称摆渡人的加了他微信。
“您好，我是清明节·魂归故里活动的工作人员，我是摆渡人张三。”
“emm……我是小潘，刚买了船票，我该怎么上船啊？”
“您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安排，嘿嘿……”
这时，门突然响了。
他回头一看和安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啊，安，你回来啦！”
小潘站起来挠了挠头，有点不自然地说着，将手机插进兜里。
“你那么惊讶干什么？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啊？”安走到他背后看了看，向他投去狐疑的目光。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
安，打开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扔给小潘一瓶，问道：“清明节，有什么打算？”
小潘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擦擦嘴角说：“就是等那个……嗯，没事儿，没事儿。”
安点了点头，说：“我昨天熬夜了，去睡个回笼觉，你小点声啊！”
“欸！没问题！去睡吧！”
2
安和小潘是非情侣关系的青梅竹马，是完全的老铁。和安在一起的时候，小潘觉得特有安全感。这次来通城，他磨了好久才把安磨到陪他一起来。
确定安回房之后，小潘松了口气，又拿出手机来。叮咚！摆渡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登船须知：虽然地狱有你想见的人，但穿越地狱是有风险的，可能会遇上暴风雨天气，导致发船时间延误，若不听从摆渡人安排也有可能葬身地狱无法返回，请做最后的决定。去，请回yes。不去，请回yes。
还没看完，摆渡人又发来一条微信。
不回，默认yes。恭喜您，成为清明号的唯一乘客，接下来您会感到头晕……
看到头晕两个字，小潘的眼睛已经开始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了。接着，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小潘，小潘，快醒醒！快醒醒！”
耳边传来安的声音，同时一阵臭水沟的味道铺天盖地涌入鼻腔。
“咳咳咳……”小潘被这股恶臭熏得直咳嗽，睁开眼看到满脸灰土的安，“安？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知道啊？大概是我睡回笼觉做的梦吧！”安耸了耸肩说。
小潘吞了吞口水，脑子飞速地回忆了一下，然后用手重重地掐了自己一把。
“啊！不可能是梦，这不是梦，安！这是现实，我们坐在去地狱的船上！”
安凑近来，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了看小潘，摸摸小潘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啊！”
小潘急切地挠了挠头，掐了一把安有点婴儿肥的脸颊。
自北京来到通城以后，小潘再也不敢这样掐她了，这一掐倒是掐出了美好回忆。那种滋味就像是，好久没吃肉了，突然吃到肉的感觉。
啪！小潘的手一阵刺痛。
“我说了是真的吧！疼了吧！哈哈！”
“疼死我了，没见过你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的！还笑得出来，脸皮厚！”
“啊！”“啊！”
一只沾满臭泥的腐烂的手突然从头上的黑暗里掉下来，手指仍在微微颤动。
小潘吓得往旁边一靠，一转头看见一个满脸惨白的大娘，她正张着嘴笑，隐约看见嘴里有虫子在蠕动。
小潘赶紧站起来，结果发现整条船上稀稀拉拉坐着的，都是这种满脸污渍，少鼻子少眼，要不满目无神，要不就笑容诡异的东西，并且都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啊！啊！小潘，救我！”
安被一只骨瘦如柴，一只眼珠爆出的男鬼拖住了腿，他张开大口，嘴里竟然长着锋利的钢牙，暗红的血水混着唾液粘稠地从嘴角滑下，落到安小腿裸露的皮肤上。
小潘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抱住安的上半身往后拉。可是，男鬼的力气很大，根本拉不动。眼看着男鬼的钢牙就要咬碎安的小腿，小潘站起来准备一脚踢翻男鬼的头。
只听得一声吼叫：“让开！”，小潘被一阵强力推翻在地。他再抬头，一把亮闪闪的刀快速落下，那男鬼的头如泥一般被削掉，暗红的血水溅了小潘一脸。
那恶臭愈发强烈，惹得小潘一阵干呕。这时，旁边坐着的丧尸一样的鬼还是什么东西，纷纷发出呜呜的声音，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
小潘一抬眼，发现好几个钢牙。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他话还没说完，地板突然裂开，三个人同时下落。
3
小潘脑子正一团毛线时，一个又高又胖的人正忙着锁上刚刚裂开的地板。地板上还在砰砰砰的响，上面的东西还没有放弃追杀他们。
“你是谁？”安首先开口。那男人拍了拍手，说：“我是摆渡人，张三”说着他看向小潘，“我们加过微信的！”
小潘吞了吞口水，已经感受到来自安的灼热目光。
“我，我就是，想再见见她。”
安原本充满怒意的眼神，突然黯淡了，她转过脸不看他。
“但，但，我不知道这么危险，而且我只想一个人来……”
小潘想到了什么，赶紧站起来，想扯住张三的衣领却够不着，只好叉着腰质问：“我只买了一张船票啊！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这，完全是巧合啊，你们睡着了，梦里有彼此，就一会儿带过来了。我也控制不了的啊！”张三无奈地说道。
“咳咳……这……”小潘干咳两声有点词穷，又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那也是你们的失误！你准备怎么处理啊！要是我朋友有什么差错，你就完蛋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放心吧，只要跟紧我，绝对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刚才那个问题还不够大……”
“小潘！算了，既然你那么想见她，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既然安都发话了，小潘只好收敛，对张三说：“那，你赶紧带我去找她。”
“好，跟我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女朋友嘛！”
“你连我女朋友是谁都知道？”
“岂止是女朋友，你祖宗十八代都知道。”
“那你说我祖宗十七代是谁？啊！安，我错了，不问了！不问了！”
辗转多个房间后，突然飘来一阵花香。
“好香啊！”安说道。
“不正常，在普遍恶臭的地方突然飘来香味，不对！”小潘严肃地分析道。
张三抹着下巴，点点头，说：“这间房不能进，里面住着春魔，虽然芳香四溢，却有食人花。”
“我不管，就要进去！”
安说着，跑了进去。
等小潘反应过来，她已经进去了，他也往里跑，却被张三死死抱住。
“你个死张三，快放开我，我要去救安！”
“你不能去，你去了，安就真的没救了！”
原来春魔只会吃成双成对的男女，所以暂时安还没有生命危险。
“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要走过夏、秋、冬，绕到春的背后才能救出她。不过……”
“不过什么？”
“你可能就没有时间去找女朋友了。”
小潘后退了几步，他面露难色。
一边是自己青梅竹马的老铁姐们儿，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再见一面的女朋友。
“有烟吗？”小潘问道。
张三递给他一支烟，又帮他点燃，说：“死了的人终究是死了，还是救活人要紧啊。”
小潘的女朋友或者说准未婚妻，半年前死于一场车祸。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欠她一次浪漫的求婚。有专门做法事的人说，人死了一定会魂归故里，只要到她的家乡去，就一定能找到她的鬼魂，再见一面。
过去的半年里，小潘能用的民间偏方都用过了，可都没能见到她。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却碰到了这样的事。
小潘重重地吸了几口，把烟屁股扔到地上，用脚尖用力一踩说：“我还是想见她，不然我活着也毫无意义！”
张三叹了口气，说：“哎！可怜了那个一直陪着你的女孩儿咯！不过，顾客是上帝，我听你的。”说着，他递给小潘一个眼镜，“人死了的样子不像电视剧里的那么唯美，刚刚你也见识过了，特别是，你女朋友她死于车祸。”
小潘收回去拿眼镜的手，说：“我不需要，我不在乎她的外貌，我爱她，不论她是美是丑！”
张三叹了口气，说：“还是戴着吧，这，这是她的意思，她想在自己爱的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4
小潘戴上眼镜，跟张三来到一个大厅。
“小彤？真的是你？”
在一束追光中，小彤一身白裙，长发飘飘，美不胜收。
她缓缓转身，一瞬间就站到了小潘面前，抬起手轻抚他的脸颊。
“小潘！她不是小彤！她是安！你取下眼镜看看！”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潘取下眼镜，眼前站着的，果然是安。
“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没有回答，转身看到身后的女人，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
那女人瞬间移到了小潘身边，挽住他的手，指着安说：“她是个骗子！她想假扮我！”
“不可能，这世界不可能有鬼，她，她明明死了的！”安大声喊道。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安？你一直在骗我？”小潘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是假的，但是小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是为你好啊！我想帮你实现愿望。”安解释道。
“为了小潘好？”小彤突然出现在安身后，狠狠抓住她的胳膊，说：“你明明就是想取代我，因为你爱上了小潘。”
小彤说完推了安一把，一眨眼她又回到了小潘身边。
“不可能，小彤根本没有死，她是个真人！小潘你是不是早知道了？这是你搞的恶作剧是不是？”安看着小潘问道。
“你喜欢弄虚作假，就以为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了？”小彤怪声怪气地说着。
小潘只是看着安，眼里都是冰冷的怀疑。
安捏紧了拳头，大喊着：“我证明给你看，她是假的！”说着朝小彤冲过去，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安大睁着双眼，浑身发抖。
她，真的是鬼魂。
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天而降。
“安，嫁给我吧！”
剧场里的灯瞬间全开，钢琴弹着婚礼进行曲。丧尸们换上了粉色的服装，拿着“ Would you marry me？ ”的横幅。
玫瑰花瓣如雨般簌簌落下，那股花香原来是玫瑰啊！
小潘对怀里的安，耳语道：“嫁给我吧。”
—THEEND—
—番外1—
潘/山
“花半年求婚？您这局攒得够大！”
“你就说帮不帮我吧！不帮绝交！”
“哎呀，谁稀罕你！帮！坚决帮！”
“VR、全息，别忘了！”
“不能！您别演砸就成！”
“不能！”
—番外2—
潘/安
“小彤是谁？”
“一个不认识的演员。”
“你吓死我了，差点就下地狱了！”
“让你受了惊吓是我不好，赔你一辈子够不够？”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有鬼，就是人心里。”
“你心里也有鬼？”
“有！我心里的鬼，就是你。”
“为什么是通城？”
“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钟灵……”
“说人话！”
“场地费便宜。”
“我要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那我要当男主角。”
“你本来就是。”
“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emmm……”
“清明节·魂归故里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的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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