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地道的故乡菜肴,“芡哈米”是根据方言音译,几十年来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三个字的读音。有说“芡虾米”的,因为方言中“吓”与“哈”同音,倒是有“虾米无虾”之说,不过这个问题恐怕只能留给方言学家去探讨了。
首先简单介绍这道菜的做法: 鱼肠子洗净,用盐抓洗鱼肠子表皮黏液,鱼内脏包括鱼泡鱼肝(注:现在有些人已经不要其它内脏,只用鱼肠子跟鱼泡),切细。生姜切成沫,葱花,胡椒粉,有的还加了八角粉,调一点芡粉备用,多少自便。
锅内食油烧得冒烟,倒入鱼肠子爆炒后加入各种调料炒香,倒入冷水煮开几分钟。再加人准备好的芡粉煮开,千万别忘了放点常宁的豆油(这个调味品只有常宁有,味道更香),装碗后上面撒点胡椒粉、葱花,为了好看也可以点缀几粒枸杞调色。
我第一次吃“哈米”并不是鱼肠子,那是50年前的一次春节。我们还下放在农村,回家过年时去了同村下放的朋友家,主人留我们吃饭,其中就有一道“芡哈米”的菜。
朋友的妈妈用鸡杂,肉末为主原料,最后还用鸡蛋花飘在面上。物质匮乏年代,别说过年,做客,即使是平日家里粗茶淡饭也会迫不待“抢”着吃。此刻闻着菜香,拿在手里的筷子已经高高举起,正要伸进碗里夹菜,男主人笑眯眯地让我们慢点。然后对朋友说,你妈妈还没上桌来,我们都稍等一下。
只见女主人洗好手坐到饭桌旁,男主人从肉碗里夹起一块肉,轻轻地放在女主人的碗里,并对女主人深情地说:“你辛苦了”!然后回过头对我们这群“饿狼”说,这叫“谢厨”。做饭的人辛苦了,吃饭的人应该谢谢她(他)。
这是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过这么“绅士”的男人,当时我并不清楚什么样的人才是绅士,但对他的举动非常震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碗第一次吃的“哈米”味道已经淡忘,但是“绅士”的形象却落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消失。
婚后婆婆很会做这道菜,经常买来新鲜草鱼,不过一般都是买一条鱼与她的同事分开一半,有时候也会买一整条,只有买了整条鱼才能有鱼肠子等鱼内脏。那时候买鱼也是计划供应,0.46元一斤。每次的鱼肠子都会拿来“芡哈米”,那个味道已经让我垂涎三尺了。婆婆去世后,这道菜的做法我还是接过来了,但由于自己一直不爱好烹饪,厨艺始终停留在“初级”阶段。
那时候过年去人家家里做客,一般都会有这道菜。席间餐桌上,每人面前一根调羹,“哈米”端上来后食客们用调羹舀起一勺塞进嘴里。因为勾了芡粉很粘稠,调羹上沾满了“哈米”,食客们都会抬起调羹舔舐粘在底部的哈米,然后将调羹摆放在桌子上,歇一会再重复这样的动作。这个“吃相”对我这位来自外“乡”的食客惊讶得掉下巴。
后来再去做客,部分见过“”食客开始有了卫生意识,吃这碗菜时只吃第一勺,之后不会再去吃这道菜。再后来人们更加注重饮食卫生,会在“哈米”碗里摆放一个大汤勺,芡粉也不会再做得那么稠了,食客用汤勺舀到自己碗里再用调羹吃。
开放初期食物丰富以后, 家禽都用混合饲料喂养,人们可以随时吃到鸡鸭鱼肉了。可是除了家禽的味道口感都不如以前,鸡肠子、鱼肠子用来芡哈米很不好吃了,为什么呢?因为改变了传统喂养方法,打破了传统食物链。鱼肠子变得腥臭无比,鸡肠子上的黏液洗也洗不掉。
那时候我养了一只波斯猫,经常买鱼肠子煮饭给猫吃,连猫都不愿吃这种鱼肠子。我试着用当时的鱼肠子芡哈米,做出来的味道实在不好吃甚至没人吃。所以从那以后我几乎再没有做过这道菜了,除了偶尔有朋友亲戚送来自己吃的鱼。当时农村有些人承包鱼塘后,会专门辟出一口水塘或者隔开一片水域,仍然用传统的割草喂鱼,过年时留给自己或者送亲戚朋友,剩余的也会出售。我们就会通过熟人买到这样的鱼,仍然做鱼肠子芡哈米。
直到如今这碗地道的菜,还会堂而皇之地在故乡各种大小饭店的餐桌上出现。常宁在外地的游子,只要回到故乡都会嚷着要吃这个留存着无数怀念,无数记忆的鱼肠子芡哈米。包括并非土生土长的我,也时常留恋那些已经逝去太久的故事。
离开故乡我就再没做过这道菜,为了编写此文,特意委托故乡的朋友,为我演绎制作过程,拍下视频,让我,也让读者们一睹为快。不过朋友拍的照片水平有限,视频无法上传,只能返厂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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