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漂李冰凌,更准确地说我是保安李冰凌。之所以写下此文,是源于倾诉的欲望,因为真实的感情是昂贵的。
我出生在农村,长大在农村,父母亲均不识字,我初中毕业就辍学了。父母给我最大的薰陶是勤劳与节俭,像雨露滋润在我身上,使我在人生的低谷里总能看到希望。在我浑浑噩噩度过了40个春秋,我的人生物质收获只能用一无所有的贫穷来形容。没房,没车,没存款,过活得辛苦又惨巴巴的,在外人看来至少这么认为。
但我有自己朴素的信仰,找寻一条适合自己生存的路来养活自己。终于在睡了几个晚上的公园,花光了身上最后一分钱时,父母的薰陶发挥了作用,我选择了被迫谋生。我走进了一家保安公司,一番简单的沟通,谈好工资每月2600块,管吃管住。填完入职表格,按好手印,拎着包,当天我就上岗了,工作地点在市内一家工地上。这一天是2015年5月28日,在这之前,我种过地,摆过地摊,做过销售,勉勉强强饿不死的混到了不惑之年。让我不满意的是,这个工作有三天试用期,不给一分钱的工资。
保安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工作,但有时也很枯燥,特别是这次在工地上做保安,是外勤连个岗亭都没有。大门外撑一把太阳伞,人就在伞下执勤,负责对来往的人和车辆进行登记,以及不停地开关大门。活不累但天热得厉害,才几天,下班回到宿舍里,好几个人直叫头晕、恶心,出现了轻微的中暑症状。
工地食堂由一对夫妻承包经营,男的话很少,女的却嘴甜能说。一次排队打饭,凡是要了五元一条鱼的工友,都听到了她奉上的一句话:瞧啊,给你一条最大的。轮到我最后一个打饭,我说来一条鱼,看看盛鱼的托盘里就余两条鱼。她照例对我说:看啊,这条大,就给你吧,小的我自己吃。说完,将大些的那条鱼盛到我的饭盆里。我不由得好笑,每个人都得到了最大的那条鱼,真是皆大欢喜。
一个骄阳似火的中午,没有一丝的风,树叶子都晒得耷拉无精打采。我在太阳伞底下执勤,衣服都汗湿透了。这时,一辆宝马车嘎地停在了门口。我一看是甲方老总的车,跑过去开门的当儿,车窗的门启开了,递出来一瓶冰红茶。老总在车内说话了:给你水喝,天真热,别热出病来就麻烦了。我有些受宠若惊,接过饮料,道了一声谢谢老总。当天傍晚,吃完夜饭,队长把我们召集到一起说: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了,甲方不再雇用我们外勤保安,所以我们失业了。马上又补充道:瞧我这乌鸦嘴说的,怎么能叫失业呢,是转换阵地,到别的项目上班。
就这样,我们离开干了两个月的工地,来到了公司等着安置分配。有好几个人表示不想干,公司方面的人极力挽留,轮流做每个人的工作。给我做说客的是经理,在他面前一落座,他就说:李冰凌,你工作表现不错,公司决定调你到城大队里上班。我总觉得他的夸奖有些假,问他在城管大队里干工资是多少,他说是2200块。我说,合同约定是2600,换个地方,一下子少了400块,不想干了。他给出的解释是,城管大队里的保安工资都是2200的月工资。我没有在工资的事上争论,背着包就去了城管大队。
进了城管大队,我才知道工作无非是驱赶街头的小商小贩,拆违建,和制止店外经营什么的,比工地的活难干。但不能因为难干就退缩,况且我签的合同期限是半年,违约干不了半年,是要从工资里扣除640块的,怎么着也要熬半年。一个人眼中没有工作,工作是不会有他的。经济独立不了,养不活自己,活不成资产或是负债,一切都是扯谈。
在城管大队里发生的事很多,但有一件令我终身难忘,至今还刺痛着我的心。一次,我和另一名保安在一名男城管和一名女城管的带领下,车巡在大街上。对讲机响了起来,接到的命令说是有群众举报露天烧烤,具体情形是,小贩用一辆电动三轮车载着液化气罐、燃气灶、烧烤用的铁板等。迅速赶到举报地点,将执法车停在隐蔽处,下了车便直奔烧烤摊,男城管对我和另一名保安说:你俩跑快一点,截住他,别让他跑了。飞奔过去的时候,己有食客坐在凳子上吃得津津有味,铁板上的鱿鱼啪啪作响,挥发着香气,勾引着人的食欲。操作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子,旁边站着一男的伺候。我上前出其不意地拔下三轮车的钥匙,女的抬头一看这阵式,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对我央求道:保安大哥,别扣我的车,我再也不敢来了。言毕,扑通一声朝我跪了下来,双手死死抱住我的腿,众目睽睽下,我觉得很是难为情。
男的也反应过来了,大声叫嚷道:保安让开,跟你们没关系,我当兵出身,我怕谁呀。这时,城管也赶上来了,一块抓着三轮车不放。男的就和男城管拉扯在一起,男城管亮出了工作证说:你这不是第一次,我们巡逻在车上都看到你好几次,你说是不是。男的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扶起了跪在我面前的女子。女的起身后,又扑通跪在男城管面前,和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道:城管大哥,你放我们走吧,我们再也不敢来了。
男的使劲想推走三轮车,却被我和另一名保安死死拽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一度很是混乱。这时,我注意到女城管在一边悄悄打电话。不到十分钟,又赶来了一批保安,不由分说,将桌椅搬上了执法车。男的看到这场面,知道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他再一次扶起了跪着的女子。女子己是泪水涟涟,哭出声来。在争执的过程中,三轮车上的调料撒了一地。随后,女城管对小贩开了一张暂扣物品清单。
第二天,男的来到城管大队,交了罚款,才取回自己的三轮车。但女子下跪的那慕,永远清晰的留在我的脑海里。她跪的是谋生,跪的是一丝一线的生存空间。从这一天起,我决定干满合同期就走人。
我认识不少小商贩,他们极力讨好保安,送这送哪的,来向保安询问城管内慕的事,个别品行不好的保安会接受小商贩的东西,或向小贩索要东西。我曾遇到一小贩向我诉苦说:你们保安拿了我20元一件的衣服,说好月底发工资就给钱,到现在三个月了都没给钱,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要。
好不容易干满合同期,我毫不留恋的办了辞职,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老家。在老家每天都无所事事,很是无聊,想想余生不由得害怕起来,人最担心的是晚年又老又穷的凄凉。老是不可避免的,穷则是一种伤害。于是在12月16曰,我又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再次加入了北漂的行列。目的很简单,攒一笔养老钱,而不是低声下气向别人伸手度日,体面有尊严的过完后半截人生。这一次,我选进了另一家保安公司,一直干到现在。
我的故事没有先苦后甜的大成功,没有耀眼的辉煌,像一杯茶叶放得不太多的茶水,却硬是我喜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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