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杨荣春雪（十五）

（中篇小说）杨荣春雪（十五）

徐志海

这个麻将场在小湾李。小湾李原先是个小村子，而如今仅有几户人家居住。被大湾李村合并了。这个村子人口稀少，再加上小湾李住户也不多。白天名义上叫棋牌房，一到晚上天麻麻黑，就成了麻将赌场。

在这里赌钱的人，皆是游手好闲的或者是祖上条件好的浪荡公子们。然而德全来这里，完全是受到了牌友悍妇的蛊惑。

牌友悍妇外号名叫李四婆，只因为她的丈夫姓李，在家排行老四。建国没多久李老四就去逝了，李四的老婆人不高，长相不太好，还是一脸的麻子，走起路来慢慢腾腾，犹如老南瓜在灰土地上滚的肉嘟噜。

李四婆死了丈夫以后，脾气变得暴躁起来，跟左邻右舍都不和睦，久而久之生活也就变得糟糕。单身的寡妇，没儿没女，日子一长变得寂寞起来。先是学会吸烟消遣，后来喝酒解闷，再后来就染上了打麻将赌钱。

她这一染上打麻将，自此有了来钱维持生活的门道，从而就不下地干活了，成了左邻右舍闻风丧胆的打麻将专业户。

她打麻将有个坏处，就是不管输赢都喜欢骂一句“你个王八蛋，可胡了”。如果有人问“你骂谁”，她就会来一句“管你个王八羔子”。虽说他是个女流之辈，可是她却有些男人的彪悍样。她的牌风不好，所以一般人们跟她玩上两三把以后不管输赢就不跟她玩了，认为她染不起。她却死活拉着人家不让走，非让其玩到底不可，要么就骂街耍无赖，要么就是自残威逼对方。

有一次郭庄有个郭四杰的老光棍，跟她打麻将输了，人家起身要走，她不让。说着骂着还软磁硬磨的要讹人，用钢棍般的臂膀拉着人家说：“想走，没门！”郭四杰苦笑不得说，“老嫂子，关键是我没钱了！”

“没钱了，不行！没钱了可以欠着，不行用衣服抵押，或者给我当老力下地干活也行，总之不能走，你一走，这桌子人都走了，我他妈吃啥去？”

李四婆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来看，这样说的也对。她就是靠打麻将来维持生活哩，她不打麻将手痒痒，心痒痒。所以说，上了瘾的女人粘人也难缠。

前年在沙家沟打麦场上李四婆她认识了德全，她见德全人高马大一身肌肉，就告诉德全，说：“我寡妇，你单身，咱俩结合算了！”

德全一听这悍妇还挺直爽，就是样子长的难看，个子又矮，没敢答应，只说：“俺没钱，俺还带着个姑娘。”

“没事，我不嫌弃！”

李四婆说着话，她就迈着笨重的身体往德全那汗水津津的身上蹭。

德全虽说生活卑鄙，但是心理上还是讲条件的，只见他看着眼前的这个老窝瓜，其实内心里早就呕吐七次八次了。

正当他想呕吐的时候，李四婆说：“呵呵，你别看我样子不咋滴，死了男人，我有钱。”说着从奶怀里掏出一块钱，靓给德全看。

德全一下子，呆瞎了眼，同时也迷惑了双眼。心想，妈的，做个露水夫妻也行，反正自己不吃亏，反正自己没钱还要养活小芬荣。得！结合就结合。

自从德全和李四婆结合了之后，李四婆算是滋润了不少，同时也温顺不少。打麻将也不耍无赖也不骂人了，牌风好些了，不必说，就有人跟她玩牌了。

德全嘴里不说心里话，对李四婆是恶心透顶了，但是李四婆会打麻将会赢牌，有钱，吃喝不愁，所以说他需要人家支持他，所以他就将就着她，听从着她。

自从有了德全护佐，李四婆就不断的给他钱，一毛五毛不在话下，虽然不多，德全的烟酒钱，平日里生活小费啥的都有了。

这次德全带着小芬荣来，是想向李四婆这个悍妇要点钱，可是难以启齿，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四婆打牌。

只见李四婆脖子上长着一个大瘤子，瘫着背，危襟正坐，看着对家摇动骰子疙瘩。

呼啦啦，呼啦啦！她闭目倾听，似乎很享受骰子疙瘩发出的闷脆声音。

她挨身左手处，是个刀疤脸。只见这个男人，嗪着手指头，嬉笑道，“李四婆，你能听出大小来？”

“哼！摇动骰子筒，细听呼啦声，若想知大小，听我说缠功！你听！呼啦啦，呼啦啦，要想知道骰子筒里的点数大小，哼哼哼哼！”

她连说带比划的戛然而止，同时她的眉心向上眺动。

刀疤脸叹气道：“切！怕你？”说着给她翻了个白眼，表情不屑一顾。

李四婆把桌子一拍，站起来，吓了周围四座一跳，她却掐着水桶腰，说道：“老娘天生就喜欢听着缠缠绵绵的声音，你听这缠声大，雨点小，不是大就是小。绵声小，雨点大，不是小就是大。这就叫做缠功。”

“啥意思？”对家摇头不解。

“意思就是说，哗啦啦的声音犹如严陵河的流水声，这是涨潮啦。点数如果大，急促，哗啦啦的声音稀松拉杂，就像小娃尿尿，它缓慢，这就意味着点数小啦。”

“我靠，说哩头头是道，关键是不是！我不信？你猜这下是点大点小。你别动。你别动！”他说着，指挥摇动骰子疙瘩的人停住手，把盛骰子疙瘩的筒碗放在麻将桌正中间，放好，放平稳。

“好，放好，别动，听这声音，绵里带柔，柔里带绵，这是个乱点。”

“乱点？咋个乱法？”

“也就是说，两个点大，一个点小。”

“关键是几点，你别卖关子，”

“俩六点，一个两点。”

只见一掀开，还正是十四点。

“我靠，神了，你不亏叫李四婆啊，你还真得门（得巧道）。”

赢了钱，李四婆顺手就给德全五毛。

德全身后站着一人，他相貌端庄，一身长衫，似是个文明人，他看看德全一身邋遢穷酸的样，就说：“你也不能光靠李四婆生活呀！”

大家都起哄着，把德全当为谈资。什么带个孩子，要有一技之长才行。这个时候德全才想起来王剪那个糟老头子说的话。

他牵着小芬荣肉嘟嘟的手，要走。李四婆拉住他的手说：“哪去，替我玩会，我去尿尿去。”

德全不好意思的坐上了李四婆的位置，把小芬荣往大衣怀里一裹，不一会她把玩着麻将子就睡着了。

德全和几个男人们吸着白河桥香烟，弄的屋子里烟熏火燎的，小芬荣时不时咳嗽两声。他还是继续玩他的牌，完全把小芬荣遗忘。

德全知道如果不替李四婆玩牌，就没有钱花，生活就拮据，虽然有义兄帮助，但最终不是长法，要靠自己出来弄钱花。

小芬荣在烟熏火燎中，咳咳几声，德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心想，以后有钱了，可不能让闺女学他。要学就学个剃头匠，为人理发，自力更生。

不知不觉打到了第二天中午。外面的天空下起了小雨。

德全趁李四婆不注意，往怀里塞了一块钱，起身欲走。却被李四婆看见了，拉住手腕道，“你妈，拿了我的钱想走，门都没有。”说着扯着德全的大衣角，呵令他坐下，继续。

眼看着把赢回来的钱，又输了回去，德全有点垂头丧气。李四婆却说，垂啥气呀，你姑娘还小。不行，我有钱！打着牌安慰着德全。

德全想走，无奈李四婆就一直玩，玩到了傍晚，又从傍晚时分玩到夜里末时，实在不想玩了，就都散了。他要走，李四婆不让其走，言说，让其在这里过夜。无奈，德全留下来了。

睡到半夜时分，德全想…………还是到马家沟瞅瞅去，拜个师学个艺好些。于是起身走了。

思绪飞到了窗外！想着想着就入梦了。

外面下起了茫茫小雨，小芬荣还在睡眠之中，德全把裤腰带一拉，合着大衣把她绑在了腰上，小芬荣被系在了大衣里面的胸前，只露出来个娃娃头。

小芬荣的头发乌黑靓丽，细皮嫩肉的，甚是可爱。为了女儿的前途，再苦再难也要学个手艺。德全他想，没有钱生活拮据，受制于人，不行，还是要学个手艺才行。

思绪顺着白牙塘找去，可是又不知道为啥在夜里奔跑，犹如寻找东西的老鹰。人心发了慌，在梦里也有所知。

他心想着，要避开白牙塘，或者说，经过白牙塘的时候，走快点不停留。可是没曾想快到白牙塘的时候，天空猛下子亮了起来，他的周遭不下雨了。

德全寻思着，这真是坏事，会不会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正寻思间，小芬荣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用白皙嫩肉的小手揉揉眼，说道：“爹，天咋亮了。”

德全这才醒过来劲，他说：“是，我也奇怪，天咋亮了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白牙塘村子东头的池塘边。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从池塘里腾空跃起，直扑向他们二人。

德全吓的赶紧把小芬荣的眼睛捂住，自己却跪在了地上。卑躬屈膝的把小芬荣护着。

许久，他感到后背心特别的冰凉。小芬荣说，“爹，刚才那个东西是啥，”

德全说，“娃啊，你别说话，这有可能是咱们俩的幻觉。”

“哦，幻觉！哪幻觉啥时候能走？”

“不知道，一会，我来看看。”

德全直起腰，抬头看，只见眼前一团漆黑，啥也没有，欲要抱出怀里的小芬荣时，一摸怀里是空的，他大吃一惊，不好，小芬荣哪里去了呢？

“小荣儿，小荣儿？”

他扯嗓子的叫，感到口干舌燥的时候，在不远处他看到有一个灵光闪闪的东西闪烁着耀眼刺目的光芒。他看着看着，不敢出声。突然那东西发出了咻咻的声音，像个光球滚动着，正要跑来。

漆黑中，一个黑乎乎的会动的小东西，犹如水银，它慢慢的捉住了这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两者合为一体，更加明亮。

德全揉揉眼睛，定足一看，怎么是小芬荣抱着一把硕大的，完全已经超出她体重的一把金色的大剪刀。目测，足足有孙悟空的金箍棒那个大那么重。可是小芬荣抱在怀里轻松欢喜之极。

德全这下可慌了，他连哭带喊，叫道，“这玩意不把你压死，快扔了过来。快点！”

可是小芬荣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抱着金色的大剪刀往前跑。一直跑到他跟前，又不见了她人的踪影。

正当他万分着急，左右为难的时候，他似乎被一个东西猛磕了一下，转过身一看，一条张着血瓢大嘴的游龙正在扑向他来，他大叫道：“杨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