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沉将大提琴背了出来,在大厅里有意无意拨弄着琴弦,发出低沉的叮咚声,并不明显。外头的大雨依旧没有停的迹象,噼噼啪啪往下砸。明天是否能顺利地离开这里呢?这么大的雨,山路肯定是封住的。如果这场雨没有结束的意思,那司机也上不来吧?
其他人都很沉默,压抑的气氛比之前更甚。苏瑶光的尸体还停留在那里。安沉有些不安,却又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再去看她。安沉一夜没睡,关节里的刺痛愈发强烈,她却只能躺在床上呆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喝点什么?”纪言墨突然走到了她身前。
安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请面前的人坐下。
纪言墨坐在一旁,双手交缠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很难过吧……听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安沉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还是很难接受她已经不在的事实。太突然了……还是太突然了……”
“那天她给我送票时,还说了很多话,一副梦想无法实现的腔调。当时我还嘲笑她,明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了……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
安沉停了纪言墨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在这山林里,有弱肉强食的法则。我们生活的城市钢铁丛林也一样,甚至更残酷。山林剥夺生命,城市剥夺梦想。”
纪言墨不禁摇摇头,少有地皱起了眉:“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明明你们比大多数人都要成功。”
安沉自嘲地笑了笑,仔细打量起纪言墨:他的穿着很简单,但细看却会发现都是很好的材质,半新不旧的,并没有刻意去保养。唯一的配饰是一块手表,看得出价格不菲,皮质表带略有些磨损。她先前推断的没错,纪言墨绝对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孩子。也难怪会和苏瑶光一家认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理解呢?
“瑶光一家出事以后……虽然她生活还算富足,但到底没有从前那么如意了。从前父母在的时候,她也算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家子都是很好的人,可惜,好也遭人嫉妒……”
“遭人嫉妒?”纪言墨似乎很吃惊,“你是说,苏家的事情是……人为的?”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睁大了双眼看着安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父母并没有告诉他过多关于苏家的事情,他也不曾专门去问,但没想到安沉会突然这么说。
“虽然是猜测,但基本上……是当年瑶光家公司里的一个助理做的。那个助理曾经很落魄,去到公司里。瑶光的父亲收留了他并且一手培养。没想到对方恩将仇报,打算损害公司利益。被发现以后闹得很不愉快。虽然逃走了,但一直伺机找麻烦,甚至通过自己的不当得利成为了苏家的竞争对手。当时瑶光的父亲手上有他的把柄,只是在犹豫是否走法律途径。”安沉说了一段纪言墨并不了解的历史。没想到苏家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不过,安沉怎么会知道呢?她和苏瑶光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纪言墨的疑问,安沉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想了有一会儿,才决定告诉他。其实安沉出身贫困,在一个极其破落的小山村里,母亲早亡,父亲并不喜欢女儿,所以遗弃了她。原本她是没有机会出现在这里的。但或许是缘分吧,遇到了前去支援修路的苏家夫妇,后来被他们收养了,才发现原来他们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儿。苏家人对她很好,一直努力帮她赶上功课,还让她学习了大提琴,就像亲生女儿一眼。只是先天不足让她必须更努力,所以不常同瑶光一起参加各种活动。
“怎么会这样……”听完她的故事,纪言墨不禁感叹了一声。
安沉看着他的表情,本以为这位同样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作家会因此冷眼,却没想到他的双眼就那样看着他,并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安沉无法形容的眼神。
她有些退缩。
“我……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只是很为你高兴,我很高兴你那么幸运遇到了他们。”纪言墨的声音弱了下去,转开眼,脸颊微微红了。
“这原本该是一个秘密……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自己的秘密……”安沉紧紧抱着自己的大提琴,明显察觉到了大提琴的空腔正回应着自己心脏的跳动。自己的身世,原本是最不愿意提及的秘密。可是如今告诉了这个人,却并没有觉得后悔。这些年来,她一直很防备,却没有想到对这个才认识两天的人产生了信赖。
“我很佩服……”
纪言墨话还没出口,乐清突然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安沉,我想和你商量点事情。关于瑶光的。”
正巧,从早上就一直站在门口的陆扬突然朝着纪言墨招手。
“那你们谈吧,我先走了。”纪言墨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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