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歇

作者: 吃饭第一 | 来源:发表于2017-12-02 01:08 被阅读40次
    赵徽柔

    寂寂东风伏满桃枝,她一如往常的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窗扉,阳光兜头洒下来,微风从她鼻尖掠过,就像柳絮从枝头飘落,轻柔惬意。身后传来淡淡足音,她旋身望去,但见君面桃花色。

        奈何墨烟青花,顷刻芳华。

        她是北宋仁宗皇帝的长女-赵徽柔,宝元二年,仁宗封其为福康公主。嘉祐二年,公主年满二十进封兖国公主,规模之大一如册封皇后仪,不但盛况空前,而且后无来者。

        仁宗皇帝子女缘薄,儿子悉数夭折,将近三旬才迎来她的第一个女儿-福康公主。公主仁孝,曾日夜服侍在生病的仁宗身边,夜间更是赤足散发向月祷告,愿以身代父。仁宗病愈后,越发珍视长女福康公主。

        她是仁宗珍视的柔软,万千臣民眼中拥有完美德行的贤媛。

        但仁宗深愧其生母,一意孤行地将公主下嫁给了生母李宸妃之弟李用和的次子李玮,并花费了十万缗钱为公主建造府邸。

    李玮其貌不扬,性格愚笨,又是小家出身,常与纨绔子弟往来,一身的暴发户气质,与自幼生长宫廷接触高雅名士的公主志趣互斥,二人之间毫无爱情可言,这注定是一段失败的婚姻。

    宋朝举国重文轻武,是文人盛世。青衣白衫清秀不凡的梁怀吉,有学识,悟性极高,穿梭于名家文豪之间,极具高雅文人气质,人生拟是采采流水,蓬蓬远春。

        而生活苦闷和婚姻困顿无望,公主便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到了朝夕相处,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内侍-梁怀吉身上,公主对梁怀吉也从最初的依赖变成了依恋。

        少年丧父身世凄凉的梁怀吉天性善良,不因所经受的冷眼去仇恨,而是不断去理解。赵徽柔对他的依恋也与梁怀吉那份天性的善良密不可分。

    挽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奈何,情动情深藏不住,繁花事散孤城闭。

        李玮母亲杨氏,常偷窥监视公主与梁怀吉。一天月夜,公主与梁怀吉独处一房对酌,杨氏窥门偷看,被公主发现,杨氏责骂公主不守妇道,公主心护梁怀吉,借着酒劲儿,新账旧账一起算,与杨氏打骂,又与李玮大闹一番,用金钗划伤了李玮。深夜离家,夜扣宫门,宫门夜开。

        非事关国家社稷,宫门禁止夜开。宫门夜开事态严重,朝廷哗然,关于公主与梁怀吉的流言也在汴京大街小巷流传,公主的外遇是位宦官,也成为了当时的一桩大丑闻,极损皇家尊严。

        北宋士大夫们纷纷上书仁宗,司马光先后上书《论公主内宅状》与《正家札子》,怒斥公主“不更傅姆之严,未知失得之明。”梁怀吉“不自谨,过恶至大,罪恶山积,当伏重诛。”要求仁宗从祖宗家法来戒饬公主。

        夜开宫门的官员受到惩戒,赵徽柔的“兖国公主”封号被褫夺降为沂国公主,其乳母韩氏被驱逐,府邸其他属员被解散,梁怀吉被发配西京洛阳扫皇陵,驸马李玮被贬知卫州,李母杨氏归兄长李璋奉养。

        身边心腹全部被赶走,梁怀吉被发配,公主孤立难忍,精神不正常起来,她一遍一遍念叨着:“还我怀吉。”

    绝食,跳井,甚至纵火焚烧了她的妆楼,绝望地喊着:“我要梁怀吉回来,我要梁怀吉回来。”

    这搬撕心裂肺地一阵闹腾看碎了福康公主母亲苗贤妃的心,苗贤妃开始迁恨女婿李玮,与亲信内臣密谋杀李玮,向仁宗请求首肯。仁宗爱女,思忖再三,始终心怀母家,无法下手,最后作罢。

      “幼警慧,性纯孝”的公主现在状如癫狂,慈爱的仁宗皇帝十分痛心,召回了梁怀吉,谏官再谏,仁宗不为所动。但梁怀吉被留在前省干活,不能继续服侍公主。

      公主入宫后,李玮兄长李璋上表仁宗,称李玮愚笨,配不上公主,乞赐离绝,仁宗应允。

    公主赵徽柔与梁怀吉不为世俗所容纳,求而不得的感情,让花鸟画师崔白为之动容。宋仁宗嘉佑辛丑年,作为宫廷画师的崔白完成了他的传世杰作《双喜图》。

        画卷里枯枝槎丫,秋叶飘零,两只山喜鹊向一只野兔鸣叫示警,双鹊秋兔高下相峙,既寄予了他对公主与梁怀吉的深深同情也深刻表现出了作为敌对者李玮的惊惶。

        几年后《双喜图》被收入秘阁,历经千年的沧桑兴废和日月交替。现在沉静地躺在台北故宫博物馆的藏品库中,是镇馆瑰宝之一。

    公主不忍仁宗皇帝拖着病体再受朝臣折磨,应允仁宗,她此生不再与梁怀吉相见,终日郁郁寡欢。

    生前几多风波,流水春远。她将求而不得的感情固执到了生命尽头,薨于与怀吉分离后的第八年,年仅33岁。

    福康公主公主在宫中去世时,己是她的侄子宋神宗在位,神宗以“奉主无状”的罪名将李玮贬去陈州,为他的姑姑赵徽柔出了一口气。

    神宗熙宁四年,翰林画院内侍梁怀吉将《双喜图》存入内库,路过一道寂寞宫墙,墙内桃花缀满枝桠,耳边寂静得听到了墙院内那女子的悠悠叹息,他对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她二十五岁那年。

    他寂然伛偻的身影缓缓沉入历史寒潭,往日沧桑犹记,惊世骇俗的禁忌爱恋遭到千万人指责误解,口诛笔伐,他同固执的赵徽柔一样,从未后悔过,一同将之坚守到生命尽头。不悔身逢斯世,恨为时代误伤。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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