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第二天,尤杉被拉到广播站,她负责顶替乔冰妍的位置。乔冰妍比赛前出了点意外,导致运动会报名的项目和其它工作都要找人代替。苏希忙着带啦啦队,佟陵带着后勤队去采购,吴悦阳有另一场比赛。累且充实,这才是运动会该有的样子。
吴悦阳一个人来到起点线,围观人群叽叽喳喳,偶尔会有人喊他的名字,告诉他要加油。他含糊地应着,视线在在四周迅速扫了一圈,虽然知道某些人不会来,还是会忍不住去期待。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同样是“加油”,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带给人的感受天差地别。
广播站开始播音,按照惯例,比赛前的广播内容都是为运动员加油鼓劲。
你立于十月凉薄的秋风里
理想长于跑道一万丈
你看着尽头的胜利梦想着远方
那里有大鹏展翅抟扶摇而上九万里青天
那里有鲤鱼打挺逆洋流而上飞跃战龙门
你目光遥长,乘奔御风,向远方迈进
灵魂尚在远航,苦楚终将离去,英勇已经赶赴
快去拥抱你辗转反侧的彼岸吧
吴悦阳呆住了,广播里传出来的是尤杉的声音,语调软糯,温柔细腻直接融进了人的心里,尤杉的最后一句话是“高三二班的吴悦阳,加油!”。
观众里有人发出惊叹的声音,有人起哄,有人跟着广播喊“加油”。不管他们的反应是什么,吴悦阳的给出的反应是笑,他笑了,笑成了十月的阳光,温暖和煦又热烈张扬。
广播站里,尤杉捏着广播稿的手心在冒汗,心脏毫无征兆地猛烈跳动着。这篇稿子是统一分配下来的,加油的对象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她知道吴悦阳的比赛快开始了,于是自作主张播了自己写给吴悦阳的广播稿。她知道一个人去比赛的滋味不好受,她想为在意的人任性这一回。
苏希这边却闹得有些不愉快,一个女生不听指挥,一串动作下来错了十余次,加上对左右前后队员的误导,整场下来表演效果极其糟糕。苏希为了顾全大局,咬了咬牙,说:“去和最后面的同学换一下位置。”
女生的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身旁的人连忙安慰,安慰完扶她去休息室。苏希让剩下的人原地休息,她自己去休息室看看,毕竟人是自己弄哭的。在休息室门口,她没有马上推门进去,她听到里面的人在谈论自己。
“队长的确有点太蛮横了,仗着自己优秀……”
“成绩好,家境好就能为所欲为,我们这些人,再努力也比不上……”
苏希没有进去,她折转回了操场,带着剩下的人重新列队。她没有对任何人提那些人的谈话,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这一刻她才稍微理解了一直以来尤杉的处境。
在她们这里,“家境好”从来不是一个褒义词,所有感人至深的褒奖只要加上这个词就变了味道。你的努力、你的优秀都有一个前提,你家境好,生活从出生起就给了你绿卡,你是赢在起跑线上的人。一句话,你的努力不作数,你是作弊的人。
午饭时间,苏希没胃口,她垂头丧气地去广播站找尤杉。广播站剩的人不多,尤杉坐在操作台前埋头吃盒饭,吴悦阳早她一步,盒饭就是他送过来的。苏希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此刻却选择沉默,尤杉难得体验一次被宠着的感觉,还是不打扰了。
下午的比赛轻松欢乐许多,滚车轮团体赛,十几斤重的超大号车轮,足球踢得好的同学直接将其踢飞到操场的另一边,胜负不由分说。扛大米接力——只怪袋子质量太差,大米撒了一路,没撒的都送到食堂,做成了他们的晚饭。
团体赛一直这样神奇,一群彼此不熟的人凑到一起,有人笑得真心实意,有人笑得虚情假意,不管是哪一种,总归是笑着,灵魂相撞带来的体验是单个个体无法比拟的。
这天晚上,苏希在尤杉回来之前悄无声息地搬回自己的宿舍。这天夜里失眠了两个人,苏希和尤杉。尤杉爬起来给苏希发消息。
杉:苏希,你睡了吗?
苏:没。
杉:我和你说,昨晚去食堂的时候吴悦阳撞树上了。
苏:噗哈哈,好傻。
杉:好点了吗?
苏:好多了,睡吧,晚安。
杉:晚安。
苏希关掉手机,月光透过半掩着的窗帘投进宿舍,黑暗和光明是永恒伴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希习惯了睡觉只拉一半窗帘,因为尤杉怕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尤杉摸透了苏希的脾气,从蛛丝马迹中就能看出她的痛苦和纠结。
夜深,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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