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枯枝黄叶深深浅浅铺满了山谷，一股寒泉自山间缓缓经过，流到平坦处，积出了一弯水潭。
“师傅，您的内裤该换了，都这么大一个洞。”水潭旁，一个小道士洗着衣服，他正看着那鸡蛋大小的洞。
“将就着穿一阵子吧！下山时再去买条新的。”
“好耶！又可以下山了！”一激动，小道士一不小心把那洞扯得更大了。
师傅皱了皱额头，心里想着，“这下又得提前下山了。”
“山下真有那么好玩？”
“好玩，那里有好多姑娘！”
“……”
2.
山下有座城，城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城中住着一些寂寞的人，当月儿挂在树梢，街头巷尾就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路的两边灯火通明，树上挂满了红色灯笼，“姑娘们，接客罗…”身穿大红袍的老鸨在厅中忙碌着，客人络绎不绝，此时正值良宵时分。
“什么？小凤姑娘又不见客！”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推开了房门，水杯被掷落到地上，里面的茶水溅了一地。
小二忙跑过来道歉，“小凤姑娘偶感风寒，这几天实在是不方便见客。”劝说了半天，那大汉的怒意才慢慢散去。
他收拾着地上的茶杯碎片，用肩上的毛巾把地上也擦了擦。“小凤姑娘是你们这些人想见就能见的么？”他摇了摇头，一个晚上下来，不知要遇到多少这样的客人。
小凤可是这“怡月楼”的花魁，能见到她不是光有银子就行，还得是有头有脸的人。老鸨说了，小凤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小二有点想不明白，这做生意的，怎么还老将客人挡在门外。但奇怪的是，那些男人越是见不到越是想见，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小凤姑娘小凤姑娘的叫个没完。
“呸！这些男人真是贱。”小二对着墙角吐了口唾沫，又忙活了起来。
色了个空
3.
林间吹着凉凉的风，枝上掉下的叶子铺满了山路，看来这条路平日里也少人歨，更没人去打理。
一双青布鞋踩在上面，吱嘎作响，“师傅，快点走，我肚子都饿了。”小道士回过了头，看着后面背着手在踱步的老头。
老头胡子花白，稀疏的白发被簪子束成一团，两条长长的眉毛下垂至肩，看上去却精神抖擞。
“急不得，这下山可急不得，”师傅喘了一口粗气，“这条路我走了几十年，最近发现它日渐陡峭了。”
“胡说，这山怎么可能变陡峭呢？”
“那就是为师老了，唉！”他叹了一声，在石阶旁坐了下来，“想当年我进山时也是风华正茂，到现在的老态龙钟也就眨眼之间，等到哪天西去，你就还俗吧！”
“西去？师傅你要上西边玩么？带上我吧！”
一根木棍敲在小道士的头顶，闷的一声。“西去就是死去，没事要多读书，别整天跟你大师兄那伙人嗐闹腾。”
4.
他若有所思，一些往事娓娓道来，“为师年轻时也曾饱读诗书，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因性子太孤僻，不得美人心。终有一日，邀上三五好友一同吟诗作对，美人在一旁倒酒，酒后我一表相思之苦，她红着脸躲进了房中。呃！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色了个空？”
“……”一阵无语，他一棍子敲在小道士的头上。
小道士摸了摸头，发现今天师傅讲的故事跟以往的有所不同，就坐在了一旁听了起来。
“十年后，她带着一个小女孩找来，说我抛下了她和亲生骨肉，在这里享受着清静。”
小道士是懂非懂，只得点了点头。
“其实我那晚酒兴上来，喝到不省人事。清晨推开床门发现美人和好友正赤裸的躺在床上，一怒之下，我就上山当了道士。唉！”
“师傅你叹什么气？就因为他们睡觉没穿衣服么？”
“……”
小道士把屁股朝远处挪了挪，生怕一不小心又得挨打，他仔细想了想，又问，“那小女孩不是你的孩子？”
“当然不是，为师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处子之身是什么？”
师傅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干嘛跟这小子说这些，“处子之身就是……就是看到女人的身体会脸红。”
“呀！那我也是处子之身，上次大师兄带我下山，偷看女人洗澡时我的脸都红了。”师傅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棍子说道：“以后不许跟他们一起下山了。”
5.
一路走走停停，快到晌午时两人终于进了城。
吃过饭后，师傅轻轻的敲开了怡月楼的侧门，不大一会，手中拿着一包东西走了出来。小道士知道，是那位凤姐姐给他俩做的衣服和布鞋。
那位凤姐姐很久没来看他了，是不是身体又弱了一些？爬不上山了？记得上次她上山后住了两天后才慢慢缓过来。
“凤姐姐人很好，每次都拉着他的手说好多好多的话，说得他都烦了。但她又会从包里拿出吃的来哄他。为什么她不对大师兄那么好呢？就因偷看过她洗澡？”
小道士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了。
“师傅，凤姐姐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这次没有吃的，但有些沉甸甸的东西，好像是些银两。”
色了个空
6.
“我在城外三十里外置购了一间院子，田地四五亩，正好种些水果青菜，养些小鸡。再等上三年，我们就把你凤姐姐接过来一起住。”
“为什么要等三年？现在不行么？”
“现在还不行，她的卖身契还要三年。”师傅爬山已有些力不从心了，一边走着一边喘着粗气，“你凤姐姐是个苦命人，从小被卖进了青楼，一生都身不由已，后来生了个男婴，老鸨要将其送人，她冒着大雨将那婴儿送上山，还夹着一张旧纸。”
“旧纸上写了些什么？”
“写着我的名字，”小道看着师傅，这句话过后，许多没有听见他出声，“唉！是那美人留下的，她为了怪罪于我，将小女孩和那张纸留在了青楼。”
小道士越听越糊涂，“你那天说小女孩不是你的呀！”
“但美人找我的那天，我要说是，该多好啊！多么清纯秀气的小女孩。”
6.
城外三十里外的一片院落里，一位男子正在田间劳作，他面容稍显幼稚。凉风习习，给湿透的背后带去了一阵清爽。
他擦着脸上的汗，望向眼前的两个小土包，一个长满了野草，一个上面铺的却是新土。
师傅临终那日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世间一切皆有因果，不能将自己的不幸怪罪于别人，更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而耿耿于怀，要学会宽容待人。”
他知道了凤姐姐是他娘，在这院里一同生活了五年后，她含笑而去。
没有什么不满足的，甚少在一起生活得很快乐，虽然短暂了些。
他累了的时候，会坐在两个小土包旁聊聊天，这样就很好！他想。
色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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