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视角中的雍正

作者: 堂堂君 | 来源:发表于2023-03-08 21:08 被阅读0次

    康熙晚年的政局,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并非是一生勤劳国事的雄主变得黯昧无光,而是勤躯倦怠,年老力衰。他是位理乱的仁主,攘除诸如三藩、台湾等乱患后,国家承平日久,这本来不管是在哪个朝代,莫不是欣然向荣的大好局面,但官圈各自抱团虚糜繁华,以致于贪墨不法、借盗国帑竟然蔚然成风。

    贪污苛民的墨吏何时何地存在都很正常,那是个人的德操经不住那白花花银子的搔首弄姿勾手指,但像如此大范围下水的,实在让人既痛且恨。康熙算不得一个虚饰浮华的人主,但底下当权的阿哥爷即地主家的少主子各有需求,少主子下边的执事人也有需求,需求之上再撺掇着逢迎、索取,潮流之中,即使想要独身事外,恐怕也不容易。

    任小家小户的当家人也知道预留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当国更是如此,水旱灾情、边庭武备,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人命关天事。而等到雍正即位的时候,国库只有七百万两银子,这还是他任雍亲王时,和十三阿哥胤祥在太子手下联手多年追缴的结果,我记得这事事发时国库现银止有三百万。这是什么概念?当年平西王还在云贵作威作福时,一年军饷要吃掉国库近千万两,后世的岳钟麒在西藏青海一仗就打掉了两千万。七百万够什么的?

    雍正在藩邸时,就几乎是个孤臣,虽说是皇家子嗣天潢贵胄,用孤臣来形容他,也不算出格,甚至他自己也用孤臣自拟。这位身居要职的权贵京官见着都要泛起寒意的冷面王爷,一心恪尽职守忠于王事、民事,不党不援,孤介一身,与老八他们几个兄弟尿不到一壶,也不出奇。八爷党并不缺办事的能力,但是他们党援众多,行事冠冕堂皇,笼络住的大体上来讲,是虚伪的恩连义结。意思是联系他们一群人主人臣的纽带,是以物质为载体的虚浮仁义,往往挽救的臣工不是身处危难,而是自身蹈祸,故虽不至于一触就破,但于彪炳千秋的凛凛忠义而言到底脆弱得很。所以八爷党的得众望人心,实在话讲,华而不实。但这并不耽误,他们一同站在老四雍正的对立面。

    这就是他接手神器时的大体局面,康熙一朝用两字来概括即理乱,而摆在雍正面前的,是理治。

    刻薄,冷面,冷心,阴狠等等印象,不光是八爷党的感受,就是一般朝臣也能体味出这等心境。雍正为王时,给我的感观相当好,不枝不蔓,一门心思办实事。要知道小人当道,不仅意味着君子道消,祸国者没有不害民的,撬动国家柱石,几辈子前赴后继争取到的大好局面,被如此消磨作耗,这是我很不愿见到的。退一步讲,就算祖业足够丰隆,经得起如此折腾,但寅吃卯粮,断了后来者的路,亦不喜。

    康熙把位子传给雍正,指定是深思熟虑谋定后动的,但我不知道老父亲的青睐,是否也成了不断鞭策他前行的迫压力。

    雍正相当之狠,对贪吏、酷吏如是,甚至是那些不是沽名钓誉的清官,一旦过分的为自己邀名邀宠,一样如此。概括来讲,他心里对那些“私意”过重的人,异常厌恶痛恨,所以一般情况,发作起来尤为狠辣,后世的张廷玉得意门生李绂,前期如此受他中用,后来说倒就倒可见一斑。

    “公私”这回事,可以想像为一个零和游戏,总数恒定,此消则彼长,这头重了那头轻,概莫能外的,因私废公就是这个意思了。在这一点上,虽然雍正威严如虎,让人不寒而栗,在某种程度上,大言不惭地说,我有跟他一样的倾向性,即痛恶那些挖墙脚破坏美好的人。但雍正明显狠辣过头,这种情形越是到后来越是明显,但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有各种表征,意思是他不是做了天下共主才变成这样的,在雍亲王藩邸时就已经如此。年羹尧进京述职,违错了点规矩,动辄发火,当然年某确实有非分之想;王府狗儿即后来的李卫,与福晋丫鬟翠儿私合有了骨肉,就要发配边境为奴;王府管家高福儿虽然救过他的命,一旦“通敌”卖主,大雪天里即用雪埋杀了他。

    在他的认知里,我为主你为奴,这是天意,天注定了的事,做好你奴才的本分,那我丝毫不吝奖赐,但一旦错了规矩,惩罚一样不轻。康熙朝有个九门提督吴六奇,同样的御下手段,有功,赏得格外丰厚,有过,也罚得你刻骨铭心。在那样的背景中,如果用八爷的那种温吞怀柔的手段,是绝不可行的,晚年的康熙朝贪风日炽就是一大力证。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敢怀柔,他就敢蹬鼻子上脸再进一丈。

    雍正朝的几大国策,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被政敌们私底下称为苛政铁腕皇帝盘剥士民到了极处,天怒人怨,其实雍正确实动了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和脸面。但当时的局面下,国之蠹虫多得不可想象,层层克扣的,吃空饷的,刮地皮的,到处都是,即使上头有好的政策,实惠也到不了民众手中,弄来弄去都到了中间人的宦囊中,四十多年藩邸为王的时光,六部里办实事的冷面帝王,对这些情状可太熟悉了。就如同八旗子弟,靠着祖荫领着月例银子,只知道喝茶看戏,于国而言,朝廷养了这么多一无是处的人,既吃不消也不愿,于他满家而言,自族子弟只会遛鸟吹牛,朝廷关键时候连个信得过的依靠都没。怎能不动?但一动,这么庞大的集体,好逸恶劳惯了,仗着祖上卖过命,谁又愿意放弃好处?

    所以田文镜在河南开荒、纳粮,搞得人怨沸腾,弹劾奏折海了去了,雍正直到田文镜累病而死,还是一仍其旧地相信且放权。受此天恩的孤臣田文镜,怎能不夙夜忧患,捐尽此身,以报主上?田文镜急功,不是他着急出政绩,而是为了报答雍正的知遇恩,他绝不是空谈的好名之辈。同样是孤臣出身,要说雍正不好名,那是胡扯淡,他多次当着上书房大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累苦无人知不愿做皇帝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不想当皇帝确实是假的,苦、累那也确实半分不作假。

    雍正的拼了命勤劳是出了名的,三更犹灯火,五更已披衣,很难找到一个皇帝累到那种程度,比他老子康熙要辛苦多得多,所以他的狠,不仅是对“政敌”狠,对自己也尤为狠。促使着他如此急功的原因,除了康熙的青眼,对名分的希冀,我觉着更多的还是他这个人想要做出成绩,才符合他一贯的所为。

    急功者,必出舛错。杀掉年羹尧后,岳钟麒典军,向西用兵的那次,居庙堂的雍正,半点军事底蕴没得,却总是对边关将士指手画脚,岳忠麒兵败,不知要为这刻薄皇帝背多少分量的锅呢。云贵苗瑶杂处的地界,着急推行新政改土归流,搞得当地造反,河南闹得后来士子要科闱罢考,八爷党们甚至要恢复满清八王议政的祖制废掉他这个铁腕皇帝。他自己呢?搞到身体疲弱以极强弩之末,噩梦频频,终于到了嗑丹药的地步。康熙卷的尾声,杀伐多,震怒多,诡谲多,看得人也变得惊惶不宁。

    雍正是个极端的人,所以做孤臣最适合,做孤臣起码还有个主上的约束。至于他信佛坐禅斋食,也是一种自我约束的手段,王府时的慕客,为他登极付出极重要功劳的瘸了腿的瘦弱文人邬思道看得最清楚,雍正此人阴鸷而险狠。做皇帝已成定局,入主紫禁城的前夜,密杀当年王府的办事人那件事,也说明了他并非是嘴上说的那样,恩过分明,当然这件事确实特殊,当事人知道他太多的密谋。他对名分尤其是后世人的看法有着过分的追求,这造就了他一部分虚伪的面目,当然与此同时,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束约力,不至于让心中的猛兽吞噬了自己。

    他对忠臣,尽心的忠仆,优待甚厚,像从六品骤迁到一品封疆总督的田文镜,像叫花子出身的李卫一门荣宠,像张廷玉、方苞、十三王爷允祥等等,无不说明了他的真正用心。平心而论,他虽刻薄是真,比不得康熙好相处,但也不是那么的让人恐惧,但凡能到了他跟前的人,只要别揣着太多私心,忠心尽职,结局不会太差,前提是别卷进朋党的漩涡中,否则徐乾学、李绂等人的因文字惹祸,也是殷鉴。

    从来守中极难,自古完人没有,特殊时期出现这样的帝王,未尝不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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