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舞鞋

 

红舞鞋

  1.林夕打开车门，一个箭步跑向岸边，泪水和着风声，瑟瑟发抖。

  冬天的廊桥依然美丽，闪烁的霓虹映衬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在此起彼伏的寒冷里愈发的高冷。

  “夕子、夕子，你能不能听我解释？”身后是杨志骏气喘的追问。

  他追过来，揽住林夕的肩膀狠劲的摇个不停。

  “啪”的一记耳光甩在了杨志骏的脸上，林夕抽回的手明显的抖个不停。

  杨志骏一把拉过林夕的手，强行入怀，不管不顾的将满嘴酒气的唇压在了林夕愤怒的脸庞。

  “你放开，你滚，你离我远点，你个臭流氓”，林夕拼命地挣脱了杨志骏的双手，跌跌拌拌地跑向黑暗中。

    “啊！”身后的杨志骏手抱头颅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划破了夜空中静寂的冷冷清清。

  2.盛世华庭酒店内，杨志骏的婚礼如期举行。

    粉色系的设计理念承载的梦幻之旅缓缓拉开了美好的序幕。

    大厅里人声鼎沸，气氛高涨，帅气的新郎，漂亮的新娘子，在司仪的庄严宣布下互换戒指。

  杨志骏硬朗的外形下掩藏不住失落的表情，郁郁寡欢的眼神涣散无光。

  “志骏，你是不是累了？”新娘莉慧府下头轻声的询问着。

  “没事，走，我们去敬酒”，他拉着她的胳膊向酒桌走去。

  一杯又一杯，半醉半醒中，他哈哈大笑。

  酒店后门拐角处，一个熟悉的影子慢慢侵入了他的视线:及腰长发白纱裙，飘飘欲仙的越飞越远，是林夕，对，是她，他扯开喉咙大喊“夕子，别离开我，夕子……”

  人群聚拢了过来，在一片嘈杂声中，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3. “深深的吸气，缓缓的呼气，吸入新鲜空气，吐出体内多余的废气浊气”，林夕在瑜伽馆给会员上课。

    窈窕的身姿，白皙的皮肤，在安静的空间内，她的气质如兰，只是略显消瘦的下颚更是增添了几抹愁绪。

      她是位专业的舞蹈老师兼瑜伽教练，多年的从事艺术形体健身这一职业，那份从容自若的内外兼修已经恰到好处的让她随时随地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质。

    “林老师，今天的课好棒，上完真舒服”，一名学员诚意的向她打招呼。

  “谢谢!”她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每一次下课，学员对她教学质量的认可就是她最大的自信和收获了。

  来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她也要回家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冬季萧瑟的场景，街边的小吃，长廊，座椅，那一排叶子凋零的法国梧桐，好似一个魔之手又将她一步步拉回那曾经的岁月。

  哎！不想了，再想也没用，早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那天，她是躲在杨志骏婚礼后厅的，她也想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最后抱归的女人到底会美成怎么样？

  新娘子她见过，是杨志骏青梅竹马的伙伴儿，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她最想不通的是，这一切干嘛都要瞒着她呢？

  正走着，身后一声急刹车，她回过头，那辆熟悉的车子停在了马路边，车门打开，是杨志骏。

  “我们都已经结束了，你还要干嘛？”林夕无奈的推开他的手。

  “夕子，你听我说，我是被逼的，我没背叛你，我爱的是你，莉慧怀孕了，是我的，我没办法……”

  林夕怔怔地怵了怵，翻江倒海的味蕾迎风漫溢，面部情绪极速的天炫地转，垂下的双手下意识的用力握紧。

  “夕子，你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吧？”杨志骏看着林夕瞬间苍白的脸庞，着急的连声询问。

  “恭喜!要当爸爸了，祝你们幸福！”林夕笑中含泪潇洒的转身，给了杨志骏软绵绵的当头一棒，看着那风中凌乱的背影，他欲哭无泪。

  4.回到家，换上练功服，打开音响，一首轻柔的轻音乐缓缓飘起，转圈，踢腿，下腰，后湾，在乐曲的抑扬顿挫中，她时而沉浮，时而高亢，时而低迷，时而昂首，只有在身心灵合为一体的状态下，才能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音乐戛然而止，她摊在地板上，泪水和着汗水肆意妄为，双手抱住头颅，隐隐作痛的啜泣响彻在房顶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爱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快的不留痕迹。

  她来到卧室，打开梳妆台的抽屉，翻开了那个影集，铺天而降的回忆慢慢袭来。

  三年前，林夕有一个活动商演，临上台二十分钟前的彩排时，才发现自己的那双红舞鞋竟不翼而飞了，在紧张的寻找中她估计是有人嫉妒她领舞的位置，故意使的坏。她焦急的满面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原地跺脚。

  当时的主办方负责人正是杨志骏，他西装革履的在后台询问工作人员一切是否就绪？在扫视的刹那，眼光的余角切换到了林夕的身上。

  “哎！这位演员同学，你这是？”杨志骏高声探问。

  “我，我，我的红舞鞋不见了，领舞你们还是换人吧？”林夕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回答了。

  “马上演出开始，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的服装道具准备不齐全吗？开国际玩笑，你的职业素养在哪里呢？你知道我们为了筹备这场演出所付出的辛劳吗？”说完，杨志骏一把拽起林夕的胳膊，拉到门口自己的座驾上。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林夕懵逼的哆哆嗦嗦。

  “系好安全带，别说话，!”杨志骏声音里全是严肃。

  一路风驰电掣的七拐八拐，车停在了一座时装百货大楼前，他拉着她上电梯，直奔柜台。

  “请拿一双红色的舞鞋，给这位小姐，刷卡，速度，我们赶时间”，杨志骏匆忙的完成了这一系列的程序，又拉着林夕及时赶回。

  那场演出完美谢幕，掌声雷动。

  自此，她的生命里有了一双弥足珍贵的红舞鞋，他的生命里也有了她。

  从那以后，每次参加演出前，她都要准备两双红舞鞋，而且要随身携带 ，那种安全、安心的踏实如影随形。

  杨志骏有事没事就约林夕外出。

  踏青，郊游，散步，你侬我侬，突如其来的爱情猛烈的猝不及防。

  接下来的三年里，牵手、拥抱、相吻，羞涩、悸动和甜蜜在微风、树林和每一个月圆之夜的宁静里渡过。

  每一次，她都不敢抬头看他眼睛里燃烧的火苗，每一回，她都半嗲半娇的低眉浅笑，先摇头，再轻轻的说:爱我，就等到洞房花烛夜吧！我会把最美的自己在那一刻全部给你。

  然后，他总是坏坏的笑笑，再深深的吸口气，狡黠的点点头，说:哦！哦！哦！听你的。

  她高兴，更欣赏这个男人的胸怀和气度。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娶了别人，她不是他的新娘子。

  曾经的照片被她一片片的撕碎，她右手拿起剪刀，左手拿起那双他买的红舞鞋，人都不在了，留着物件儿又能有什么用呢？

  红舞鞋，依然漂亮，只能说再见了!

  剪刀张开的刹那，门“咚”的一声被撞开，杨志骏一把夺过林夕手里的红舞鞋紧紧的贴在心窝，她手里的剪刀“咣当”掉在了地上，在这夜深人静的苍白里突兀的发出了刺耳的寒栗。

  “求求你，别剪 ， 送给我好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杨志骏痛哭流涕。

  “男人都是个只注重下半身的畜生，我鄙视你 ，这辈子我都不想看到你!”林夕话未说完就将他推到门外，“砰”一下死死的关住了门户，整个脊背靠住门扇，无力的缓缓坠地。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搬家了，是时候离开了，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的疗伤吧！

  5.莉慧生了，是个白胖粉嫩的女婴。杨志骏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志骏，我们的宝宝叫什么名字好呢？”莉慧歪着头看向杨志骏。

  “哦！我早都想好了，就叫她忆林吧！”说完，又抓起丫头的小手放进嘴巴里来回允吸。

  “忆林？怎么？”莉慧的笑容凝固了。

  “你别想多了，就是个名字嘛！女儿就是我的心肝宝贝，看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它了”。杨志骏不屑的扫了下愣着的莉慧。

  “但愿吧！”莉慧噘着嘴小声嘀咕着。

  “志骏，今天女儿都一百天了，我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今晚，你能不能不睡书房？”话未落地，她就用双手紧紧的箍住了志骏的后腰。

  “别，我还是睡书房吧！”他挣脱般逃了出去。

  身后传来莉慧的一阵呜咽。

  忆林一周岁了，牙牙学语满地爬，杨志骏每天按时按点回家陪他的小棉袄，父女俩整天粘在一起。

  小忆林只找爸爸，只要爸爸抱，反而莉慧倒成了一个闲人。

  莉慧的脾气现在是越来越不好，特别是最近简直是“性情大变”，和杨志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动不动就发火，摔的杯盘满地。

  杨志骏依然是我行我素，置若罔闻。好像全世界只有女儿才是她的全部。

  “杨志骏，你好狠!你给了我一个婚姻，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你就是个无形的刽子手，我恨你!”莉慧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你够了，别吵醒孩子，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早已经对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从没爱过你，我爱的是林夕，林夕，你懂吗？懂吗？”说完，他就摔门拂袖而去。

  “老天，这是报应吗？我不服，我不服，不服……”莉慧匍匐倒地，捶胸顿足。

  往事一幕幕铺天盖地，百转千回。

  莉慧从小就当志骏是心里的白马王子，他的一言一行，一个眉头，一个大笑都是她崇拜的点滴，无论有事没事，她都总是要找个借口黏在他身后。

  直到有一天，林夕的出现才彻底的惊醒了她长眠的梦魇。

  她郁闷，痛苦，彷徨，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断的质问自己: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爱了那么久的男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另一个女人活生生的抢走？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爱情本身就没有先来后到的顺序。爱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就这么简单。

  娇和骄，再加上不服输的性格又让她蠢蠢欲动的多了层心计。

  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她哭着给杨志骏打电话，说自己的车子抛锚了，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等杨志骏急呼呼的赶到，她在事先备好的水里下了药，递给他喝，次日太阳高照，醒过来的他们俩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躺在车子后座上。

  可能，不该发生的就已经发生了。

  一月后，她拿着怀孕化验单找到了杨志骏。

  晴天霹雳，无疑于釜底抽薪，杨志骏差点崩溃。

  “我知道你不爱我，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想要这个属于你我的孩子，这个生命是无辜的，我要生下来，我要你娶我”她坚定的口吻震慑着杨志骏惆怅寸断的心。

  他屈服了，他是男人，他得负责任。

  屈服的背后就是“背叛”，他亵渎了自己的爱情，亲手掐灭了他和林夕的爱情。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婚后 ，他从不碰莉慧一下，尽管莉慧的曲线优美，玲珑有致，可他就只当她是个同一屋檐下的搭伙人。

  她的怨气逐渐缔结到歇斯底里，但他就是充耳不闻，不理不睬。

  于是，她一个人的争吵谩骂在他的冷暴力下极尽疯狂。

  终于，在那一天，她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杨志骏，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他以为，她只是气急了的疯话，谁曾想……

6.林夕搬离了市区，她淡雅的性子其实很是适合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在安静的小筑里，田园牧歌，潺潺流水更是赋予了她灵动的内心世界。

  快两年了，她的心也慢慢沉淀了下来，是自己的必定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再强求也无用。

  这个村庄是新开发的一个旅游景区，每天随团来此观光的游客是络绎不绝，她利用自己艺术的眼光，打造了一个大型的原生态歌舞系表演，演出效果可喜，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每天晨起晨练，迎着朝阳感恩生命，每个傍晚，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回收饱满，她的眼眸越发的充实明亮，尽显温柔。

  只是偶尔，她会在寂静的黑暗里想起那双红舞鞋……

  7.“杨志骏，你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个男人正常的欲望吗？”莉慧又在挑衅了。

  “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当妈的人了，说话也要考虑下孩子的存在”杨志骏有点愤怒。

  “呵呵！孩子？你是说忆林吗？忆林？你以为我傻啊？你就是忘不了林夕，我的女儿，你给她名字叫忆林？你拿我当什么？空气吗？”莉慧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杨志骏转身就走。

  “你走啊！杨志骏，我告诉你，忆林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说完，莉慧哈哈大笑，继而又掩面而泣。

  杨志骏迈开的腿又退了回来，“陈莉慧，你是不是疯了？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口？大人的事为何要牵扯在孩子的身上，你看看你，还有一点做母亲的样子吗？”他斥声怒问。

  “我疯了，我是疯了，是被你逼疯的，我还就告诉你，女儿不是你亲生的，不信，你去做亲子鉴定。”她冷笑着，得意的脸上挂着一行清泪。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陈莉慧，看着我的眼睛，你给我说清楚”他的手指甲几乎是掐进了她胳膊的肉里。

  “不是你的，不——是，我再重复一遍，你听清楚了，不——是!”她咬牙切齿的哆嗦着。

  “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忆林，就是我的丫头，你个疯女人!”他语无喃次，跌落在地。

  DNA鉴定结果:杨志骏和杨忆林无血缘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如此疼爱的女儿竟然是别人的？”杨志骏铁青着脸。

  “不为什么，因为爱，因为我爱你，因为你爱林夕不爱我”莉慧竟异常的平静。

  “为了嫁给你，我制造我们在一起的假象，为了逼你娶我，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我的上司，那个老色狼，我既可以升迁，还可以以怀孕为借口向你逼婚，我以为，只要你娶了我，就会爱我，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仍然在心里想着她，我是个女人，你从不顾忌我的感受，同在屋檐下，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具可有可无的冰尸，你还是活在爱她的心境里，很多个夜深人静，我偷偷的起床顺着灯光，看到你在抚摸着一双红舞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是她的，她的，我恨你，我恨你!”莉慧失去理智的大声宣泄。

  杨志骏呆若木鸡，两眼空洞。

  “明天我们去办离婚手续，孩子是我的，你自由了，放过你就是放过我自己，与其这样煎熬，还不如给自己一条生路，你去找她吧！”莉慧说完就进房间收拾东西了。

  “一切都晚了，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了”杨志骏蔫了般耷拉着头颅。

  “志骏，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能抱抱我吗？”莉慧来到他面前哽咽了。

  “没事，有空，我会去看看孩子的，在我的心里，她还是我的忆林”说完，他给了她一个“同志式”的拥抱。

  这个可怜可悲的女人，自导自演的结局却伤了每一个人。

  释然了，一切都释然了，爱和恨就在一念之间，放下了就都轻松了。

  8.杨志骏休了长假，跟随旅行团来到了这依山傍水的绿树园林，那双红舞鞋就装在他随身的挎包里。

  “各位旅客，中午有一场大型的歌舞表演，压轴剧目《红舞鞋》讲述的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舞者在脚尖的芭蕾里行走，靠近原生态的绿色美，用肢体的行为艺术，告诉了我们——爱，这一永恒不变的炙热和真谛，翩翩起舞的红色舞鞋真实而缥缈，流畅舒展，给我们一场真正的视觉盛宴……”高音广播里传出播音员甜美的声音。

  剧目拉开，一个穿着红舞鞋的女子腾空而起……

  激情燃烧着坐在观众席上的杨志骏，他的心沸腾了……

  是林夕，没错，是林夕，他的眼里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波韵律，满脑子只有两个字“林夕”。

  舞曲刚毕，他飞一般奔向了后台，手里拿着那双红舞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