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小妮
自己也生病去过几次医院,做一些常规的检查,对医院并不陌生。一个人去医院除了有些孤单与心酸外,别的没有多大的感触,所幸检查的结果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就放下心来,匆匆离开,继续日常生活。
对医院感触颇深的是探望病人。第一次是我二娘病重,住在郑州一附院,趁着周末休息,从老家赶到郑州去看她,还给她带了我妈煮的鸭蛋。刚到医院的时候,一间并不宽敞的病房里摆满了病床,里面住满了病号,看情况都是同一种病症的患者。有的满脸愁容,眉毛挤在一起好像要连成一条线,中间的三道竖纹给分割开来;有的能有正常的精神,和身边的人聊聊天,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有的还精神抖擞的拿着手机刷抖音,看到有趣的内容和身边的病友分享,似乎病痛也只是日常的一部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我二娘仿佛丢了魂一样,没有一丝生气,眼神呆滞,木讷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我拉着二娘的手,问她还认不认识我,她点点头。
和她讲了一些老家的事,家里的亲人都很惦记她,和她唠些家常,我只管说,她只管听,没有什么回应。旁边的病友很好奇的看过来,问我是干嘛的,做什么工作,我说我家里养羊,平时周六周日会在家里放羊。二娘听到这话,反应很大“她考上大学了,现在是工作人员,拿国家工资,在上班。”二娘突然这么大声的说话,我妹开心的笑的不行,妹妹和我说,这是二娘这段时间以来说的最大声最长的话。当晚二娘还吃的比平时多,我们都以为她会慢慢的好起来。在农村人的眼中,能够考上大学,进入国家单位就是铁饭碗,就不用像他们一样干着吃苦流血流汗的活。能够上大学家里人都会感觉有面子,而在家放羊会被人说三道四看不起。
后来,二娘去世了,在二娘的葬礼上,我叮嘱雯雯和曼曼妹妹,一定要好好学习,这是你们的妈妈最大的愿望。二娘有三个孩子,一个儿子,两个双胞胎女儿,大儿子已经成家,也有了自己的儿女,女儿刚满三岁,儿子也才六七个月大。双胞胎妹妹今年十六岁,在上高中,学业繁忙。二娘住院的时候,大部分是靠我二爹一个人照顾的。我妹妹心疼二爹二娘,就辞去工作,去医院照顾他们。每天二爹就陪着二娘住在医院病房里,我妹妹在附近租的旅馆住下,白天的时候可以照顾一下二娘,好让二爹腾出时间休息一下。我去看的时候,妹妹租的旅馆很小,放下一张床就没有什么容脚的地方,就这样他们轮换着凑合着休息一下。二爹满脸的憔悴,但在二娘面前,他一直强撑着鼓励着她,还有一个细微之处,每次打饭,二爹都是让二娘先吃,二娘吃剩的,他在囫囵的给吃完。
有时候,子女只是一种血脉的延续,而真正能够相伴到老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另一半。农村人的日子很苦,仍然能够坚守在一起,苦中作伴。相较于浮躁的社会,复杂的城市,淡薄的人情,农村多了份真诚与担当。也有可能是人的关系,看是否遇对了人,能否托付终身。我想,真正在最后一刻仍然相守在一起的,那才叫托付终身吧。医院,一个考验人性的地方,不知道未来我在医院,又有谁能在身旁!
第二次是我姥姥住院。近两年,姥姥住了两次医院。第一次是在金霞医院,那时候我姥姥自己还能够下地行走,也能够简单的照顾自己。下大雪,地面上冻,我担心她不安全,就每餐做饭给她送去。我住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每次做饭,手被冷水冻的像刚下锅的大虾,还是握紧了锅铲,翻炒着姥姥喜欢吃的饭菜。那时候心里也有些许怨气,将姥姥放到医院都不管了,让她自己在这输液,而我又不忍心不管。第二次是在人民医院,姥姥已经严重到不能够直立行走了,需要两个人架着才能够踱步,生活完全不能够自理,妈妈和大姨就留在医院里照顾姥姥。我现在租的屋子是六十平米的单身公寓,里面家具设施一应俱全,洗菜做饭都可以直接出热水,还有油烟机和热水器。每天下班后做饭给送到医院,姥姥因为身体的原因,食欲不振,做什么都不太想吃,看着妈妈和大姨她们吃的很香,心里多少有些慰藉。
姥姥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迷糊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药也不吃;清醒的时候,能够点点头说几句。妈妈和大姨满头大汗的架着姥姥练习走路,给姥姥倒尿桶,洗尿裤。爸爸打电话给妈妈,让她不要操心家里的事,好好照顾姥姥,还叮嘱我“老人家一辈子不容易,养儿养女也就为了病床前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她们。”我每天想着法变着方的做好吃的,想让她们在医院别太省吃俭用的亏待自己,身体搞差了。姥姥每天靠着输液,不怎么吃饭,也不吃药,大姨就把药搅在玉米糁子里掺着,姥姥吃到后就全吐出来了,说苦,摇头不吃。姥爷从乡下过来了,姥姥看到姥爷,当天就好好吃饭了。
有时候老一辈的爱情是什么,我们年轻的一代并不理解,也许他们并不会说我爱你,但看见对方好好的就好,有时候一个眼神,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在医院凉薄的事见得不多,大多数的人都是守在病床前,细心呵护与安慰,期望病人快些康复,能够继续生活。人命危浅,尤其在病魔面前更显得微不足道,唯有爱相伴,才能够给予患者更多的勇气与信心。医院是一个最考验人性的地方,也是最体现品行与道德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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