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weet橘子
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专题活动第六期。
一纸承诺
村里的独居老人林奶奶又坐在门口张望了，她拿着一张四角的椅子，椅子已经被坐得光滑，可见岁月的痕迹。
她将椅子放置在门口，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借助拐杖的力量，轻轻地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远方。仔细一看你还会发现林奶奶的手里还撰着一张泛黄的纸张。
这样无聊的事情她一直坚持，日日不差，有时候在门口一坐就是大半天。
听村里的老人说她是在等人，等一个可能永远也不能回来的人。看着这样子执着的林奶奶，村里的人都劝她放弃，也许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可是每回林奶奶都笑着回应道: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让我等他。”
多次规劝无果，村里人只好作罢，只希望那个人能够给林奶奶一个好的回应，不过这可能永远也不会实现了。
林奶奶一头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的，但是花白的头发却用两根鲜红色的老式头绳扎着两个麻花辫。
红色的头绳穿梭在白发之间，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却并不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林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其实岁月也从不曾善待过这一位老人。
一条条深凹下去的皱纹，怂拉下去的上眼皮盖住了原本清澈的眼眸，只留下两条可以勉强视物的小缝。皮肤的胶原蛋白也早已流失，留下的只有那星星点点的黄斑。
都说看一个的骨相就能够看出她的美，岁月虽然无情，带走了林奶奶美的痕迹，但是骨相上不难看出她曾经确实是个美人。
“奶奶，隔壁家的林奶奶，家里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人呢？她一个老奶奶自己生活我觉得好孤单呢！她没有家人吗？”
小豆豆的奶奶面对孙女的好奇发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指了指村口方向然后对自己的孙女说道:
“你林奶奶啊她是在等人呢，等一个可能不会回来的人。”
“不会回来的人为什么还要等呀。”
小豆豆不理解，为什么要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真是奇怪啊，她的眼神跟随着奶奶手所指的方向也望了过去。
思索了一会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挠了挠头，掉下几根头发来，她觉得还是不想了，太复杂了!
小豆豆奶奶看着孙女稚气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小孩子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存在，无欲无求，天真自在。
“不管那个人会不会回来，林奶奶一个人总共是孤单的，我们小豆豆有空的时候呀可以多陪林奶奶聊天。”
小豆豆奶奶看着等人的林奶奶只觉得等人已经成为了她心中的执念了，等来等去只剩下了她一人，真不知道这人的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懂，也懂不了。
“知道了奶奶。”
小豆豆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总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听到奶奶的话之后，就甩开了奶奶的手，一蹦一跳地跑到了林奶奶的面前。
来到了林奶奶跟前的小豆豆也蹲了下来，小豆豆的小脸红扑扑的，黑黝黝的头发也被吹炸毛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奶奶在看，好像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林奶奶，听奶奶说，你在等一个人，还是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呢!不回来还等他干啥!”小豆豆的语气充满了童趣，逗得林奶奶也忍不住的发笑，小孩子还真的是有什么说什么。
林奶奶伸出她枯树枝般的手，摸了摸小豆豆的头，慈祥地说道:“他会回来的，所以奶奶要等他。”
“他是谁，是你要等的人吗？为什么要等他?”
小豆豆的眼神充满了求知欲，这个“他”到底是谁，居然能够让一个人等这么久!这个他也太过分了，居然让林奶奶等了这么久，等到头发都白了!
“这可就有得说喽。”林奶奶意味深长的说，思绪飘向了远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奶奶你快说呀......”小豆豆扒拉着林奶奶的手臂，表示急切地想要知道，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充满着求知欲。
六十多年前。
刘奶奶原名叫做刘茹，是村里面有名的村花，正值十八芳华，漂亮能干，又是个读过些书的，说媒的人可是来了一波又一波，也没有能够成的。
刘茹虽然在当时封闭落后的农村，但是却并不是个只听父母媒人安排嫁人了事的女子，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就要自己做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已经是前朝的事情了。
刘茹的父母看着女儿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想着反正年纪也还不大，也就随她去了，可是这就遇到了一个耽误了她一生的人。
当时建国刚不久，为了快速发展经济，各地都派了一些有才干的年轻人到各个乡村指导建设，而王书同就是这批年轻人中的一个。
王书同的爸爸在省城里担任着不小的职务，是个比较重要的角色。而王书同的爸爸也想让自己的儿子下乡历练，所以也就有了他到刘家村指导建设的事。
王书同不仅有才华，而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一袭军绿色的中山装衬得他是更加的有精神，妥妥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
王书同则被指派到了刘茹所在的大队指导生产。从省城里面下来指导生产的小伙子，在大队里可是个炙手可热的存在。
“诶，你们听说了吗？来我们大队指导生产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帅小伙呢!”
王书同在大队里未见其人却已经打响了名气，大队里的小姑娘已经悄咪咪地将芳心暗许，幻想着自己能够和王书同来一场“灰姑娘与王子”的恋爱。
王书同名气在大队传来的的第三天，大队里的人就见到了他的本尊。
他穿着一身军绿色的中山装，身材高大，一双剑眉显得他整个人都十分的英气，他的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个不经常干活的主，到有几分书卷气。
城里来的王书同好像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其实队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来镀金的，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不可能永远呆在这个小地方的。
“大家好，我叫王书同，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在大队里和大家一起工作，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大家可以对我展开批评，我会虚心接受。”
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台下就想起了十分热烈的掌声。
王书同的语气有着他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一看就知道是个干大事的人。
刘茹也在台下，看着王书同的样子和他说话的做派，她知道王书同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城里人管这个叫做一见钟情。
可是刘茹并不想对王书同表达自己的情感，她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差别太大了，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是不会有结果的。她也就把这份一见钟情的喜欢埋在了心里，哪怕随着日常接触的增多日渐强烈，也不曾吐露过她的心意。
刘茹漂亮，勤劳能干，在大队里也是个无法被忽视的存在，而王书同自然也是关注到了刘茹的存在。
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中，这个漂亮明媚的女子也慢慢地走进了王书同的心中，就像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想拔也拔不掉。
为了完成上面下达的生产指标，王书同需要时常呆在地里，他也是个负责肯干的，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省城下来的有优越感。
王书同和往常一样在地里观察麦苗的长势，科学的耕种使得深绿色的麦苗长势旺盛，它们在黄昏的映衬下迎风摆动，提前预告着丰收的喜悦。
春夏之交，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明朗的黄昏，转眼间山脚就积上一层厚厚的乌云，呈现出一种压倒的态势，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兆。
王书同看着天色不妙，就立马往宿舍所在的方向跑去，可是没等他跑到一半的路程就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黄豆粒大的雨滴拍打在王书同的身上，带来点点痛处的同时还打湿了他全身的衣裳。
衣服已经被淋湿，王书同就停下了脚步，想要慢走回去。
可是在雨中他依稀听到了有人才叫喊他的声音，但是雨声太大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正当他准备继续冒雨回宿舍时，面前真的出现了一个和他淋得一样像落汤鸡的人。
“王队长，我家就在附近，去我家躲躲雨吧。”
大雨的瓢泼使得王书同并没有看清那个和自己一样被大雨淋得十分狼狈的人。
只觉得声音十分的熟悉，对，这声音是刘茹，她怎么也在这地里淋雨。
没等王书同反应过来，就被对面跑过来的人拉住了手肘，往前方跑去。
真的是刘茹!她怎么会在这!
他们在雨中奔跑着，双脚踩在积水的坑洼是还会发出“塔塔塔”的说声，雨中奔跑，实在有趣，踩到大水洼时，他们还会相视一笑。
王书同就这样被刘茹拉到了家中，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他们二人全都成了落汤鸡，衣裳全都湿透了，紧贴这皮肤，刘茹的两个小麻花辫也直滴着水。
刘茹从家里找来一个干净的毛巾，想要给王书同擦擦身子。
“给你毛巾，快擦擦别感冒了。”王书同接过刘茹递过来的干毛巾，擦了擦自己已经湿透的而且还在不断滴水的头发。
擦干之后，刘茹也从内房之中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提了个小板凳坐在了王书同对面。
此时天色已晚，王书同接着当中并不明亮的的白炽灯光，才真真切切地将刘茹看清楚。
从眉角再到唇瓣，一切都是那样的称他的心意，刘茹就算是再敏感也察觉到了那炙热的目光，有些害羞地将连往旁边一瞥。
王书同这才被打断，只觉得十分失礼，只好说些话来缓解这奇怪的气氛。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地里。”
其实王书同在地里时天已经快黑了，现在又不是农忙期，地里早该每人了的。
“我爸最近老咳嗽，就让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治疗咳嗽的草药。”面对王书同的问题，刘茹只好如实回答，可是只说完这一句气氛便又变得沉默下来，双方也不知道要聊些什么。
门外的雨还在下着，不过雨势已经渐小了，雨停了王书同也不好呆在刘茹的家里，传出去不好，左邻右舍的指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可是他又不想走，看着对面静坐的刘茹，王书同心中的爱慕情绪愈发的浓烈，好似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王书同做了几分钟的思想斗争，他决定了要和刘茹表露他的心意，无论怎样他都要说出来!
“刘茹，其实我喜欢你，从我来大队的第一天起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你，我记得，那天你用两根红色的头绳扎着两个麻花辫，是那样的明媚漂亮。”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书同紧张急了，脸也憋的通红，手心冒着冷汗，双手都不知道放到何处。
刘茹对于王书同的话也感到十分的惊讶，没有想到她喜欢的人竟然也喜欢她!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除了惊讶，更多的是芳心暗许得到回应的喜悦，以及被表白的害羞。
刘茹并不知道该如何用口头回应面前的人，她将手伸了出来搭在了王书同的手上，而这一个动作则表达了一切，她也是心悦王书同的。
抬头一看，又羞涩地把头低下，王书同只能看到她轻颤的发顶。
此时门外的雨已经停了，只剩下屋檐积水掉落的嘀嗒声，并不让人感觉到烦躁，到是给整个夜色都增添了几分旖旎。
“雨停了，我我我该回去了。”王书同接受到了林茹的回应只觉得心花怒放，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表，说话都不利索了，说完便拔腿就跑，林茹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一切都是那样的青涩而美好。
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两个人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十分的不一样了，队里的人对于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了然于心，也十分支持毕竟郎才女貌的，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王书同来到村里的第八个月的时候，就被上面派回省里了，可是这个时候正是他和刘茹的热恋期。
“茹，省里说我在这个干得不错，鉴于我的表现，便下了通知让我半个月内就调到省里去工作，也算是升职吧。”王书同接到消息的第一刻就跟刘茹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那你还会回来吗？”刘茹其实已经听说这个消息了，但是听到王书同亲口说出来，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应该不会回来这里了，你也知道这是一次很不错的机会，再加上我父亲也年老了，他也希望我回去。”
“那，我怎么办，你打算将我怎么办?”其实刘茹不在乎王书同调到哪里去任职，她在乎的只是，王书同要将她怎么办。
“茹，你信我，等我在家里那边安顿好了，跟我的父母说清楚我一定会来娶你的。”王书同的语气坚定，还竖起三根手指对着苍天发起了誓言，好像他一定可以做到。
“好，我信你。”
听了王书同说的话，刘茹也被感动到了，扑进了他的怀抱，那一晚的月色是那样的美，柔和的月好似要把爱意的光洒满大地......
半个月之后，王书同真的离开了这个他曾工作生活过的村落，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王书同离开的那一天，林茹特地用红色的头绳扎了他们初见时的麻花辫，一如初见时的漂亮明媚。
刘茹将王书同送上了绿皮火车，虽然不舍离别，但是她知道王书同会回来找她的。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了，车轮也开始快速的转动着，很快便驶出了车站。可是，林茹不知道的是，这一面却成为了永别。
王叔同离开的第二个月，林茹收到了他寄来的一封信，信中写的是:
茹，我在这边一切安好，等我告知父母，征得他们同意，我一定会回去娶你的。
勿念。
信很短，短到只有寥寥几字，可是却留下了让林茹苦等一生的信息。
痴情总被无情误。
刘茹在那个小村子等了又等，始终没有等到那一个从省城下来迎娶她的人。
身边的人都劝她，让她不要再等了，不会有结果的，他在省城里说不定早就成家了。
可是刘茹觉得他一定会回来的，等，成了她心中的一个执念。
一语成谶，王书同回到省城工作的第一年就遵照父亲的遗愿，娶了门当户对的同事的女儿。
早早把日日苦等的刘茹遗忘在了那一个偏远的村落。
可是那个痴情过头的林茹始终没有能够清楚这其中的真相，或许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真相的残酷，让她的苦等成为了一场彻底的笑话。
“林奶奶，您讲了这么多小豆豆都困了，”小豆豆直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您等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完这一句话小豆豆便再也坚持不住了，靠在了林奶奶的膝盖上，沉沉睡去。
林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等，其实她早该知道答案的，她也该放下的，时间早已磨去了曾经热烈的爱意。
等，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习惯，一个执念，她想要知道当初信誓旦旦的那个人为什么始终没有回来找过她。
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吗？
还是他真的和别人说的那样早已成家?
小村的天气总是这样变化极快，不一会儿天边就积了一层厚厚的乌云，眼看快要下雨，林茹望着天空想起了她和王书同表达情意的那天。
一起是那样的美好，他们都是那样的青涩，林茹抬头望着天空，那一刻，她好像释然了。
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句“王书同以后我就不等你了，下辈子也不会了。”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也滑落下来，手心里紧撰着的泛黄纸张也掉落下来，被天空掉落的雨滴浸湿，上面的字迹也被晕染，逐渐模糊不清，直至消失，上面写着:
茹，我在这边一切安好，等我告知父母，征得他们同意，我一定会回去娶你的。
勿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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