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旭日未东升,关东王府已半醒。
晨钟七七四十九响,唤醒全府,虽才是寅时,王府中确实一片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仆人穿梭不已,虽略显忙碌,却有条不紊,轻手轻脚,唯恐打扰了还在熟睡的主子们。
这关东王府龙盘虎踞在小周山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放眼望去千门万户,当真是一派钟鸣鼎食之象。
作为大离王朝唯二的异姓王,又世世代代执掌国之重器,关东王林华可以说是关东四州的说一不二的扛把子,也难怪京城中政见不合的清流诤客们都以在御前参一本林华为荣!
林华林老王爷虽已在数年前把爵位传给唯一的儿子,但执掌金戈多年留下的那份夺人气魄,依然让人在其面前不敢喘一口大气。
初秋的早晨还透着几缕寒意,威高权重的林老王爷却早已起身,在院中练了个把时辰的拳脚,林老王爷虽只有一臂,身手却比青壮小伙还利索,一套不知名身法是打得虎虎生风。
锻炼完后,一旁等候的老王妃亲自伸手递过毛巾,林老王爷一边单手擦汗,一边说道。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了,天凉了,你注意身子。”
“无妨,这么多年来也做习惯了,再说,我也没那么娇气。”
老王妃出身寒门,当时的林华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娶其进门,夫妻恩爱一生,也是关东的一段佳话!
婚后老王妃育有二儿一女,长子在一次战乱中夭折,只留一子林逐北,袭了爵位,也就是如今的关东王。
“老爷可是担心北儿的拜师之事,我也没想到这次正一教派了辈分这么高的真人前来收徒,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现在看来又要平添许多波折!”老王妃语气中透露着许许担忧。
老王妃口中的北儿正是当今关东王的次子林平北,原本是定好了要去正一教修行,不曾想正一教又临时换了一位长老前来主持关东四洲的收徒事宜,听说这长老在教中辈分奇高,连掌门都得让其三分。
而正一教又是道门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能去教中修行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收徒时对年龄要求很严格,万一错过了今年,明年再去便失去了最佳的修行时机,所以老王妃的担心不无道理。
“无妨,北儿含玉而生,自幼便聪慧,虽说此次是张真人亲自前来,要求严些,但估摸着问题也不大,再说了,就算北儿资质平平,他正一教要在关东混,还能不卖我林华这个面子不成。”老王爷马上多年,说话不自觉便带些匪气。
“比起北儿,我更担心思儿,今天是他游历归来的日子!”位高权重的林老王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旁边端庄大气的老王妃脸上也露出一丝慌张,仿佛被老王爷这句话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奉天城外,朝阳把二人一马的影子拉得老长
官道上,二人一马,走的缓慢。
牵马的人书童打扮,看着也就二十不到,大白天背着一把雨伞,一身青衫,头发也是束得整整齐齐,虽是相貌平平,但却胜在这气质出众,要不是看他牵着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是公子呢?
坐在马上的年纪更小,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却衣衫褴褛,一头黑发乱得不成样子,上面还夹杂这几根鸟毛,一副逃荒的难民模样。
“十四啊,你说我爷爷看到我混得这么惨,你却人模狗样的一身光鲜,会不会罚你不吃晚饭?”马上小乞儿状的人有气无力道。
书童模样的少年却拿手比划着,嘴张张合合却无一丝声音,这少年书童竟是一个哑巴。
“别他娘的比划了,老子现在饿得是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你比划的是啥,还是省点力气一会喝酒吧!”马上的的少年郎不耐烦地挥挥手。
路过一处青楼时,一位姑娘因昨晚没有生意便早早起来开窗,便看到街上的这两人,不由得奇怪道:“这位公子,你放着好好地马不骑,怎么倒给这小乞儿坐了?”
听到这话,马上的少年郎忽得一下来了精神,朝楼上回了一句。
“春兰姐姐,今个儿怎么起得这么早啊,昨晚可是李荣那小子没来?”说完便冲着楼上咧嘴一笑,一双白牙映着朝阳亮的刺眼。
春兰听着声音耳熟,定睛一看,发现来人身份后,却是连随身的手帕惊得都掉了。
停顿了两三瞬。
“啊---世子殿下回来了,世子殿下回来了!”这位在奉天城也算小有名气的头牌,此时激动地像被鞭炮惊了的雀儿,冲进楼里大声通知其他人。
“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刚才还有气无力的世子殿下翻身下马,伸手接住了下落的手帕,动作连贯到书童十四都想为其鼓掌。
“既然是人家好心赠帕,那本世子可不能辜负了美人心意”,说完林世子就把手帕塞进了怀里,丝毫看不出三天没吃饭的样子。
正在书童十四一脸惊讶的时候,就见世子殿下一个翻身上马没上去,晕倒在了马下。
最后一丝失去之前,林平思暗暗想到:“这会人可丢大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居然饿晕了,以后我还怎么在奉天纨绔圈里混啊。”
不远处,望北楼,目睹了这一切的一位男子,低头饮了一杯茶,眼角的美人痣让人过目不忘。
此时男子的眼中却满是复杂,“当年战功卓著连国舅都敢杀的林杀神,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林家大世子游历回来了!
永乐十七年,整个奉天城被世子归来的消息震得抖了三抖!
说起这位林家大世子林平思,在整个关东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任谁也要说一声“虎父无犬子”,不过与其祖父在战场上的英勇不同,世子殿下的英勇是在风花雪月的败家上!
整个奉天,要说纨绔,林世子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关于世子殿下的一段段风流轶事就算让望北楼的说书先生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正经人家的小娘子们都关紧了窗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也不敢漂漂亮亮上街买胭脂了;
母亲吓唬年幼的书生儿子,若是在私塾里再不好好读书,就让世子殿下把你抓走,毕竟在奉天城,谁人不知道我们林世子男女不忌呢;
唯一高兴的便只有大大小小的青楼里的红牌们了,喜极而泣,心里暗骂一声冤家你可算回来了,接着便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窗前盼着这位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儿!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只因为他回来了,关东王的嫡长子,奉天城四霸之首,林平思回来了!
当天夜里的关东王府,一片鸡飞狗跳
大吃一顿后的世子殿下拿着扫把追了老王爷足足有一个时辰,最后是自己体力不支才住的手,整个王府都充斥着世子殿下愤怒的追问。
“林华,我还是不是你亲孙子了,两年前我才十四岁,还他妈是个孩子,你就让我就去闯荡江湖。你还是不是人?”
院子中一个追一个跑,老的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看小的,怕他磕着碰着;小的一边跑一边骂,路过的管家下人都一幅我看不见我看不见的模样,不是抬头赏月,就是地上掉钱状。
毕竟,这偌大的一个关东王府,敢这么和老王爷说话的,除了老王爷的寿星母亲,也就只有我们的世子殿下了。
林平思身子骨到底是乏了,坐在门槛上休息,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祖父。林华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怎么,累了?”
原本该是一句平常的问候,怒火中烧的林平思却生生读出了挑衅的味道,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拿起扫把便要追过去。
就在这时,一位管家走上前来,这位平日里放出去连地方一品大员都要巴结的主事管家,此时却一脸小媳妇样的走了过来,生怕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小祖宗。
“老爷,世子殿下,正一教的张真人来了,说是为了平北世子的修行一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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