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碗会之原上原下

原上指砲里原上，包括与长安砲里接壤的蓝田前卫镇的部分村子。实际上就是白鹿原。原下指魏寨，鸣犊一带。属于川道地势。

老碗会上这次讨论的话题主要是到底原上的条件好还是原下的条件好。大家你言，我一语，各执一词。

主张原上条件好的人认为，原上地势高，下再大的雨也不会发水灾。原下有稻地，活路苦调，尤其是涝稻子时，大太阳底下晒着，喵着腰泡在水田里，还要受蚊蝇，蚂蝗的叮咬，那种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主张原下好的人认为，原下人有大米吃。原下人曾说过一句顺口溜：有女别给白鹿原，吃水倒比吃油难。

力挺白鹿原的人反驳道：别说原下川道人种稻子，他们可舍不得留下自己吃。忙罢，稻子下来，碾成大米，他们牵着骡子，骡子背上驮着大米口袋上原来，游街窜巷，高声吆喝着"换大米，换桂花球大米"。用白生生的大米换咱原上的麦子。然后驮着更多的麦子回原下川道。咱原上的女子最好别嫁到原下川道，免得累死累活地当牛做马，受那份洋罪。

虎叔是主张原上好的，他是老碗会上的主将，他一开腔，别人就不言语了，只听他的高谈阔论。他声音最大，想以声音压倒对方。他眼一瞪，像牛眼一样又圆又大，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唬得人噤若寒蝉。他急了，会争得脸红脖子粗。他缺少两颗门牙，说起话来漏气，且涶沫星乱溅。争论起来顾不得吃饭。饭碗墩在一边，一大老碗的稀苞谷糁放凉了，变成了稠搅团。

其实，原上原下各有优劣，难分高下。既使争下高低，又有何意义？但是，农村人一旦闲下来，未免有些寡淡。农民有农民的乐法，老碗会就是他们的大舞台，在这里他们总要找些话题，争执一番，为生活增加点欢乐。有些人总是爱走极端，爱事执。争赢了，长了面子，添了光彩。有时，他们也会像小孩一样，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欢而散。睡一夜，第二天，烟消云散。就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依归相聚老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