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最深远的呼喊

——读《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有感

  “谁愿化作天边的浮云，谁必将忍受长久的漂泊；谁愿点燃空中的惊雷，谁必将承受永恒的沉默。”

    有人说，读尼采的书，你要先喝酒。你要大醉，抛却已有的各种体系，忘记那些道德、规矩的束缚，你要疯狂，你要迷醉，你要清空你的脑子，才不会爆炸。所有相信和不相信的，在你的脑海里杀伐征战。那些昏昏沉沉的时刻，迷糊不清的时刻，如浮光掠影，灵感闪现。这，就是尼采。

    中国古代有一首古琴曲名为《酒狂》，相传为三国时期魏国阮籍所作。何为酒狂？乐酒忘忧，引以为乐也。其趣也若是，岂真嗜酒耶，有道存焉。妙在于其中，故不为俗子道，达者得之。窃以为尼采亦如是。

    尼采是骄傲的，脱离世俗的，是热烈的，狂躁的，疯子一般。他会在纷繁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他是个不惧于提出自己想法的人，但是，这样的他，却借查拉图斯特拉的嘴说——沉默是他“最坏的朋友”“泼悍的情妇”。沉默的螺旋理论指出，如果一个人感觉到他的意见是少数的，他比较不会表达出来，因为害怕被多数的一方报复或孤立。然而尼采的沉默绝不是这样，他不是一个会因为害怕被孤立而掩藏自己真实想法的人。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揭示了一个普遍真理，沉默不等于没有思想，只是大多数人没有准确表达的能力，但尼采是一个既有思想又有能力且富于极强感染力的人。

    与其说“沉默”，不如说——“微隐”。

    最好的沉默者不是把自己的面孔遮掩住，把水搅浑，以致人们看不清底细。相反，最好的沉默者是明白之人，诚实之人，看得透的人。最深沉的智慧和人格是沉默的，最伟大的力量是隐忍克制的。

    亲爱的地狱之善闹者啊！相信我罢，最大的事变——那不是我们最喧吵的，而是我们最沉默的时刻。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在生存的深渊中，查拉图斯特拉一次次陷入沉思默想，但在思想成熟后查拉斯图拉依然坚守沉默。不止一次地，“查拉斯图拉说完了这些话，他看着群众沉默起来”。在第八卷中，他和弟子们谈到“意志”，突然就停止了说教，承认“生活在人群中是难的，因为沉默是难的”。当查拉斯图拉羞愧于自己缺乏发布命令的勇气时，内心深处“无声的言语”教会他一种雷声渊默的微隐之术，使他懂得，最沉默的言语将会引起强大的风暴。

    格瑞德.古德曼是这样解释“沉默”的，他说：“沉默可以调整说话者和聆听者的节奏。沉默在谈话中的作用就相当于零在教学中的作用。尽管“零”代表虚无，却非常关键。没有沉默，一切交流都无法进行。”

    在“最沉默的时刻”，查拉图斯特拉做了一个隐讳的恶梦，弟子们将梦理解为超人的来临，像风一样“扑开死神之门”——“你自己不就是那阵风，锐呼着扑开死神之门吗？你自己不就是那个黑棺，充满着多色的恶与生命之天使的丑脸吗？”。只有查拉斯图拉知道，他在梦中看到的只是自己作为诗人的命运——“最大的事变——那不是我们最喧吵的，而是我们最沉默的时刻”，这一时刻，“最沉默的言语”揭露了查拉斯图拉的内心——“查拉斯图拉，你的果实已经成熟了，但是对于你的果实而言，你自己还不够成熟” 。

    沉默不是不说，而是以“微隐”的方式去说、以强力意志美化的方式去说。沉默是最深远的呼喊，就像黑色是最彻底的奢华。

    《周易·系辞上》中写，“探赜索隐，钩深致远。” 赜者，幽深玄妙也。所谓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微者不为小，隐者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