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高建军

作者: f9991b1ac1c0 | 来源:发表于2018-11-01 17:54 被阅读11次

    我在十七连调查红蜘蛛的疫情时接到云南方面的电话。电话里说,杂志社的编辑看了我的简历和样稿,觉得不错,给了我主编的电话,让我打过去跟主编详谈。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拨通了号码。毕竟是在电话里,很多事情还不能确定,主编也不能确切地告诉我能不能被杂志社录用。通话的末尾我说,这样吧,我去云南生活一段时间,写一些稿子交给你,你看了稿子再决定。于是我交接了团里的工作,告别了大漠,告别了新疆。

    火车从库尔勒出发,经过吐鲁番,哈密,过了嘉峪关,酒泉,张掖,在兰州换乘。到兰州是下午五点,下一趟火车是十二点的。也许是在沙漠里呆的太久了,走出兰州火车站突然觉得兰州城如此漂亮。我沿着黄河一路狂走,在中山桥拍了很多照片。桥上挂满了红灯笼,那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看到过的最鲜艳的色彩。心满意足后继续沿河狂走,兰州有好摇滚,我一路上唱着野孩子乐队或者低苦艾的歌。兰州,哗啦啦的黄河水向东流。在路上给了行乞的人买了一袋面包。

    出了甘肃下一个换乘站是西安,在火车上看到雄伟的古城墙,仿佛能看到盛世大唐的影子。遗憾的是没有时间去长安城里走走,一朝看尽长安花。出了陕西经过成都,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已经使得人精疲力尽。好在路程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冬天的昆明下着小雨,温度很舒服。下了火车后一身疲惫荡然无存。站在火车站外想起之前昆明的恐怖袭击,觉得心里有些悲愤。火车站外不断地有大姐走到近旁问,小姑娘要不要。我微微一笑不回答。有一个大姐一直跟着我问,我生气地给她说,别跟我了,我喜欢男的。走出十多米远了,大姐喊我,哎,男的也有。

    杂志社在南亚风情园,我拉着行李在南亚风情园附近转了一个小时,找了一个看似比较便宜的宾馆住下,进去一问价格,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告诉我,最便宜的145元一晚上。想转身出门,又觉得没面子。便一狠心,住下啦。安顿好之后我和主编通了电话,约定晚上十点钟在一个咖啡厅见面,会介绍另一个人朋友给我认识。

    晚上九点半我准确的找到那个咖啡厅,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主编,他也提前到了,我在网上看到过他的照片。握手寒暄之后,我们开始了正式交谈。整个交谈杂乱无章,我们想到什么聊什么,历史,民俗,摇滚,电影。聊到电影的时候,我说我比较喜欢独立电影。他问我喜欢哪些?我说了《背鸭子的男孩》、《盲山》、《盲井》、《小武》等等。他又问我,觉得《小武》好在哪里,我说了一些,但他好像都不甚满意。最后把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影评说了一遍,说这部电影拍得最好的就是小武被抓后,被警察锁在电线杆上,摄影师的镜头就像在场的观众一样用长镜头去拍他。主编听到这里,眼睛放出光芒会心地笑了。交谈到最后来了一位朋友,一位文化传媒公司的老总。这时主编才告诉我,就在我从新疆来云南的路上,杂志社已经招聘到一位合适的编辑,但是为了向我表达歉意,安排我在他朋友的公司做编剧。他朋友问我会不会写剧本,我斩钉截铁地说,会!他们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写一到两个剧本,内容不限,如果可以的话就正式录用。晚上回到酒店,如果在这里写剧本,没有灵感不说,光房费就要用去一大笔钱,于是我决定去大理写剧本。

    从昆明到大理的中巴车开了四个多小时,途中翻越了一座忘记名字的大山,山上云雾缭绕,公路两旁积雪成堆。下关下车后坐公交去往大理古城。车上一般是本地村民,陆陆续续下了一半人。剩下另一半是来旅游的。车上有一个光头,背着把吉他,拎了一个蛇皮袋,看到第一眼觉得此人满脸杀气。两天后我们成了朋友,才知道这是一个很优秀的吉他手,很文艺的一个老男人。

    到了大理古城,我依旧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拖着行李,寻找最便宜的客栈。整条街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走了三趟,最后找到一个六十一晚的。入夜,我在喧闹声和雨声中入眠。第二天我离开古镇往东走去,如果大理就是这样一个喧闹古镇,那么不来也罢。我出了古镇一直走了很远,视野开阔了起来。慢慢地看到了村庄,再走看到了湖。这湖便是洱海。这里不喧闹,视野开阔,往西能看到苍山,往东依着洱海。经过我精心考察,问了几家客栈,最后走进了一家名为木兰子的客栈。我进入后店长和家人正在吃饭,她们向我问好之后,问我吃过了吗?我说没有。她们说要不要一起吃,我开心地说好。一旁一位喝酒的大哥笑着说,你小子,还真不客气。

    吃过饭之后,我跟主事的姑娘谈好了在客栈吃住一个月的价格后,将行李拿到房间,一旁的大哥说,你的包。他指的是我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我说,没事放这儿吧,我一会就出来。大哥说,出门在外,背包不要乱放。我背起背包上了二楼。我住的房间是双人间,冬季是旅游城市的淡季,我便一个人在双人间里住着。放好东西后,我站在客栈门外打量周围。那位喝酒的大哥说,你的包。他指着我刚才随手放在凳子上的背包。他说,你小子,刚才给你说了出门在外,东西要随身带着。

    这位大哥问我喝酒否,我答喝。问我酒量如何。我答,甚好。他走出门去小卖店买了两大瓶二锅头。我跟他坐在椅子上喝了起来。没有小菜,干喝。我们只是简单地聊着,聊我。渐渐地一瓶酒下肚,他打开了第二瓶。屋外夜幕降临,屋内光线开始昏暗。这样的光线下,适合讲故事。

    大哥叫高建军,陕北人,房地产老板。来大理之前生意失败,近乎破产。他告诉我,突然之间没钱了,变成了穷人。答应要给儿子买的车,卖不了了。债主到处找他,他偷着跑到大理来,打算投湖自尽。他微笑着给我讲他身上发生的事儿,讲他怎么对不起老婆孩子,讲他计划着怎样自杀。白天的时候,他走进洱海,湖水已经没过腰部,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死了,突然转身上了岸。

    夜幕彻底降临,客栈里来了一些客人,乐队也来了。那位我在来时路上遇到的光头,在台上唱: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这位歌手是一位很好的大哥。我们在一些老音乐里,继续喝着酒。老摇滚搭牛栏山,很容易上头。他说他联系了一个老板,那人在大理旅游,他去给他当司机。我说好,有了新工作就好。他说,自己会再东山再起。我说一定的。后来客栈的老板坐了过来。他扶着我的肩膀,呜呜囔囔地对客栈老板说,你能不能少收他一点住宿费,这是我弟弟,他年轻人没钱。

    那晚的谈话已经记忆不了许多了。最后,他彻底醉了。十二点多我跟客栈的掌柜把他扶进房间。快睡下时,他让我拿张纸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下。他说自己出来时没带手机。他会收好我的号码,三年后给我打电话。我把号码写在纸上,折起来放进他的口袋。

    那几天我过得很焦虑。一方面口袋没钱,工作没找落。另一方面,来自家人父母。在这里谈父母是禁忌。我认识的这些朋友,远离家乡闯荡江湖。内心深处对父母都有一种愧疚,也有怨恨。

    直到深夜我才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屋外阳光明媚,屋檐下山茶花开的很明艳。高建军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走近旁边看到他又在喝酒。不知不觉我又悲从中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不外乎去湖边散步,坐在屋檐下看姑娘,看书,晒太阳,看演出。晚上我和一位作家因为某一种理念而辩论。不再一一细说。

    第三天醒来的时候,生活节奏已经正常:吃早餐,散步,写剧本。早上起床后我已发觉高建军不见了,但没有问掌柜。去散步时在湖边看到了他。他骑着一辆自行车,背着双肩包,跟在另一辆自行车后面。我看到他时,又惊又喜,他笑着对我努努嘴示意前面的男人。我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就是他说的新老板。我站在原地挥挥手说再见!

    接下来的日子发生了一些故事,我认识了一些很好的江湖朋友。这里不再一一叙述,否则可以写一本书了。

    离开云南后,我继续四处飘荡。后来我一度怀疑,我可能注定是一个失败者。我没能写出好的剧本,小说集也一直没能出版。我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城市,没有遇到一个爱我的姑娘。我去了很多地方也有了新的电话号码,但留给高建军的号码,一直用着。尽管再也不会用那个号码联系谁,但我一直让它保持通话。因为那个萍水相逢的大哥说,三年后会联系我。

    无论我在哪里,备用手机一直放在床头,每天晚上我都会看看那个手机的来电信息。有时候看到未接来电,我激动地回过去,是搞推销的。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哎!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是第四年了。那个号码一直在保持畅通。我还是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个未接来电,我回过去后一个男人说,我是高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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