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坡往事
赵霞
匆匆那年,少不更事,时光却总能将那些童年趣事保鲜。年幼的小心思是带露的山花,是开在心尖上沁着甜香的灿烂。每次回忆都让心里溢满香甜!
家中姐妹五人,我行四,妹妹小我三岁。打记事起,小妹就是我的跟屁虫,我一度很讨厌她。
七岁那年春天,阳光好暖,老屋的檐下似有紫燕呢喃。那时哥哥姐姐已上学,每天看他们背着书包兴高采烈地飞出家门,我好生羡慕。不知为何,父母竟一点儿也没有让我去上学的意思,许是让我看管年幼的妹妹吧。四姑家的两姐妹一个大我一岁,一个和我同岁,都上了育红班(相当于现在的幼儿园),这让我馋红了眼。我多希望能背上书包去上学啊!可是,回头看看,小妹正拖着一抹哈喇子跟在我身后,我沮丧极了,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小妹。
那天,趁小妹午睡未醒,父母在外屋拾掇秫秸,我偷拿了爸爸装毛主席语录的红色布兜,寻了半截铅笔,一本破旧算草本,也许是四线格吧,胡乱装进去,轻手轻脚地绕过父母的视线,那感觉紧张极了,生怕被谁发现了,给揪回去。
出了家门,我像生了翅膀一样,差点飞起来。一溜小跑上了北岭,路边的山杏似点了胭脂,俏生生地洒在枝头,阳光好亮好自由,我的心轻得像一片羽毛,几步就飘到了育红班门口。
那是生产大队破旧废弃的礼堂,前边用两根木棍支起的一块神秘的黑板,屋里没有桌椅,几十个孩子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黑压压地挤了半屋子。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见我立在门口,便笑问我:''来上学的?会查数吗?''我怕老师不肯收留我,狠劲地点点头,然后以爆豆的速度查到了三十几,老师乐了,让我坐在第一排。四姑家的二妹赶紧将自己带的纸壳分我一半当座位。那个下午学了什么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一转眼就放学了。
无论如何,家还是要回的。当我怯怯地立在家门口时,早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所幸的是没有太多责怪,只是更不幸的是,第二天我的育红班之旅便残忍地结束了。我又得一边带着妹妹,一边眼巴巴地看别人去上学了。
心中太多的懊恼全算在了小妹头上。那时家中养了几头猪,我每天的任务便是带着妹妹去放猪。出了家门,西边就是几座青草茵茵的山坡,那是我的地盘。南北向的山沟里有一条小溪清亮亮地流过,唱着细碎的歌。溪边有小花散落在草丛中,半山坡上,一棵老梨树正孕育着满枝的花蕾。我多想在那溪边尽情地玩耍呀!可是猪不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山沟里,开始时一门往南跑,西面山坡较高,猪不容易上去,东面是灌木林,一不留神就钻进去了。于是,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我先是和小妹分工,让她先负责南面和东面,我负责西面和北面。小妹觉得够公平,就欣然答应了,那开心的笑靥像一朵迎风开放的桃花。于是,当我在小溪边采花摘草,做泥娃娃时,小妹则在对面南一趟,东一趟地追着赶猪。猪们被追得嗷嗷乱叫,小妹的呼喊更是歇斯底里,我则握了一把淡香的野花站在对面窃笑不已!
终于,小妹醒悟了,她愤怒地提出抗议。于是我便大方地和她换工,换成我看南面和东面。可是,此时天已近午时,猪们已不思青山绿水,只想往北面回家啦。于是乎,小妹又是一番奔跑呼号。最终,猪跑回了家,后边跟着哭咧咧的小妹和想笑不敢笑的我。
小妹很聪明,这方法只用了一次。况且,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也不忍心呀。反正学是没上成,多放了一年猪。后来,在那山沟里,在大梨树下,我和小妹常玩的游戏就是''上学'',我当老师,她当学生。雪白的梨花盛放时节,或是梨子满枝头时,我和小妹一边放猪,一边学算数,学认字。那个山坡,是天然的幼儿园,蓝天是黑板,飞鸟是和白云是教具,我和小妹是自由自在的学生,像两阵绿色的风,尽情地享受着童年!
恍惚间,时光早已走远,山沟里的小溪已干涸多年,老梨树老得结不出果子了,而我和小妹都已飞出那个山村,我们都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人民教师。那一坡往事亦如烟般若即若离,聚聚散散,像一只烟色的蝴蝶,在记忆中蹁跹。
一坡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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