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大舅哥又住院了,肝硬化。大舅嫂饭店忙(大舅嫂开个饭店),走不开,儿子单位忙,不让请假。
陈军就又上岗了,负责照顾。
因为疫情,医院只留一个陪护,不用说,只要大舅哥生病,就是陈军的责任。
这都成了陈军必须做的事。
陈军大舅哥当年在市里是响当当的人物,许多人都巴结不上。
陈军家兄弟姐妹众多,父母就是普通工人,兄弟姐妹长大了,不是去了父亲的一建单位,就是大集体工作,又苦又累,挣钱又少。
陈军长的高大帅气,大眼睛毛呼呼的,明亮又有神。他觉得不利用好自己出众外貌的这个资源,以后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和父母明确表态,不用你们给我介绍对象,我必须找一个能配得上的女人。
他嘴甜,人机灵,会办事,在单位和当官的关系非常好,所以他基本上不上班,每天在外边乱跑,看不到影。
父母训斥他:“你可别胡混了,咱家没钱,惹事没钱管你!”
他嗤笑着说:“我这是胡混吗?我这是广撒网,找翻身的时机。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等到他领回家要结婚的对象,父母家人一看,大失所望,“这是你精心挑选的媳妇?这也太不搭了!”
这个女人叫罗瑾瑜,也就一米五的小个,单眼皮、小眼睛,就算是皮肤尚白还增色点。
她和大眼睛双眼皮一米八的陈军站在一起,她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别看罗瑾瑜貌不出众,但是能说会道,自来熟似的和你不见外,进屋就帮你端菜、摆桌子。无论你说啥话题,她都应对自如。
到了两家谈婚论嫁的时候了,陈家才知道罗瑾瑜是罗善斌的女儿。
罗善斌是市政府的要员,儿子罗世伟也在市纪委上班。陈家能结上这门亲家,实属不易。也就是陈军巧舌如簧和外貌的有利资源,才赢得了这场门第悬殊的婚姻。
罗瑾瑜虽然是出身显贵,但是出乎陈家所有人意料的是她持家有道,孝顺公婆。所以,公婆后来一直和他俩住。
罗家想要是给陈军调动个好工作,那还不是轻松的事,可是任凭陈军如何献媚取悦,罗家就是装糊涂,生活上各种帮衬女儿,对陈军却是各种吝啬。
陈军的儿子小虎都上小学了,他还在半死不活的一建耗着。他很生气,就出去找人开店。但是手里没钱,家里连父母的工资都在罗瑾瑜手里把着,他根本不敢正面和她抗衡。
他后来去外地跑生意,几年不回家;回来就吵着要离婚,媳妇不离,父母也不待见他。他就又跑出去,直到儿子结婚了,他才回来参加婚礼。婚礼结束后,连父母都觉得他肯定又要消失了。可是他没走,安心的和罗瑾瑜照顾年迈的老爹(他不在家期间母亲去世了)。
罗瑾瑜很高兴的接纳他,只是仍然不让他接触钱。
老爹去世了。
陈军在家没事做,就去大舅嫂饭店帮忙,采买、进货,他管理的井井有条。
大舅哥罗世伟退居二线了,身体每况愈下。陈军又主动请缨照顾大舅哥。
他像个临时救场员,随时待命。不对,随时待命的,还可以歇歇,他不能歇着,总有活在等着他。
一晃,他也六十二了,他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他私下说:我真心实意的付出,凭啥你们都觉得应该应份的?饭店一个小工最少的还两千块钱呢?护理病人有亲情跟着,我不提钱,你们也得有个感谢话吧?这不是拿我当傻子吗?
他从年轻时候在罗家面前就没有底气,年老了,自己发发牢骚行,到了人家面前,仍然跟个小跟班似的,鞍前马后的照应。他也给给自己打气:“我用不着他们,我在靠自己,不用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可是,只要罗家人在,哪怕是罗世伟的儿子,他也没来由的发怯。饭店忙,大舅嫂打电话叫他快去;罗世伟发病了,儿子给他打电话:“老姑父,我爸病了,我走不开,你快去看看。”
他说:“我就是一块补丁,哪有窟窿,贴哪块。”
大舅哥家探病的络绎不绝,好东西多的是,坏了也不给他。
他看见柜子上摆着许多成条的名烟,大舅哥让儿子拿走,也不说给他一条。
他气得回家嘟囔,罗瑾瑜听个开头,就赶紧出去躲开他。
这些年,罗家肯定是搭了许多钱财给他家,但是都在罗瑾瑜手里,她给儿子结婚、买房、买车、买车库。而陈军对罗家付出的最多,却什么也没得到。只是借罗瑾瑜的肚子得到个和他不亲近的儿子。
陈军说起只是借罗瑾瑜的肚子得到个儿子,猛然想到,罗瑾瑜在陈家又图什么呢?恪守妇道、孝敬老人、养大儿子。他什么都没对她付出什么,她也只是借了他的种子生了一个漂亮的儿子。她对他一直无所谓离开还是留下。他在家,她坦然自若的做精美的饭菜;他不在家,她仍然营养搭配的做着三顿饭,闲暇之余去溜旱冰,做瑜伽。
谁更在意谁的缺失?
他总想翻身扬眉吐气,但是他多年来养成的对罗家威慑力的怯懦,已经深入到骨子里。
他恨自己无能,这不是他谋划的生活!
我躲出去,看你们饭店、病人怎么管理?看看能不能想到我的好?
他领着哥哥、姐姐去远方旅游,罗瑾瑜笑眯眯的给他收拾行李,让他玩的开心点。
外边风景再好,也有疲惫想家的时候。他回来了,刚歇了一天,大舅哥又住院了,他家打不开点,大舅嫂打电话让他去陪护。他心里百般不情愿,也得收拾好,下楼坐上罗世伟儿子的车去医院。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印度和泰国人训练小象时。把它用铁链绑在水泥柱子上或是钢柱子上。小象天天挣扎,精疲力竭也无法逃脱,慢慢的它就认了。驯象人随便找个木头绑上它,它也不挣扎。当它长成大象的时候,能轻而易举的挣开铁链,但是它已经习惯了被囚禁的待遇,再也不会逃跑了。
他心里酸酸的,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想要抗争却总是抗争失败的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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