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时光是个极其抽象的事物，无形、无色、无味、无声，好像从没人能把它准确地表达出来。

但它却实实在在存在着，并且依附在所有的事物上，日月来去，草木枯荣，潜藏在孩提时代爷爷用废纸板制作的简陋的风筝里，隐藏在奶奶日渐佝偻的背影、蹒跚的脚步里，以及，躲在小表妹换牙后还没长齐的牙齿里。

疫情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偶尔跟我妈一起去舅舅家看望外婆。

外婆今年七十多岁了，头发愈发稀疏发白了，去年，镶了二十几年的上排牙齿一整排脱落，从此之后每次吃东西，只能用下排同样有毛病的牙齿和上排牙龈慢慢揉磨。外婆的胃口好像一下子缩小了很多，消化系统也像一台年老失修的机器，运转缓慢，偶尔失灵。

我妈说：你外婆这两年老得很快。早几年可以一个人骑着一辆老式大杆自行车载着两个大煤气罐去帮人家换，每顿可以吃两大碗米饭。

记忆中的外婆，身材高大，沉默寡言中带着一点威严，每天像一个陀螺，不停地在工作。

这几年外出求学，基本上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外婆每次都会提前从我妈那儿得知我放假回家的准确日期，不论多晚，都来我家等我回来，然后才骑着那辆骑了几十年的老式自行车载着星光慢慢回去。

而我，每次都送到门口，嘱咐道：“走有路灯的大路，好好骑回去。”

外婆真的老了，老得像个孩子，慢慢下降的夕阳：

反应有点迟钝，喜欢讲起以前壮年时的事情，跟她说话要有意识地提高音量，而她说的每句话都想得到你的回应，像个孩子一样。

像生铁会在岁月的浸染中慢慢腐蚀，最后化为乌有，每个人的也会在时光里慢慢老去。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耐心倾听外婆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

二月末三月初 很多学校采取了线上教学模式。

上小学一年级的八岁表妹带着她新发的课本来到我家，她的任务是每天按老师给的任务自主学习，完成她的作业。而我的任务就是每天辅导她学习，帮她上传作业。

由于年龄相差十几岁，我几乎见证了她整个成长：从抱在怀里小小的每天只会吃饭睡觉的模样，到牵着我的手蹒跚学步脸上挂着泪水的模样，再到现在每天坐在桌子前打着哈欠写作业的模样。

我现在已经抱不动她了，每天看着她面对作业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之前觉得陪小孩子写作业，只要告诉她老师的要求跟今天要完成的作业，就可以坐在旁边做自己的事情，等她写完帮她检查就可以了。

事实上，是我想多了：你除了要告诉她需要完成的作业，还要告诉她怎么完成，并且要时刻看看她会不会写错。更重要的是，还要变着法引导她学习。

原来陪孩子这么累，口头上说疼她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花费你大量的精力和时间：陪她吃饭、陪她睡觉、陪她去玩…

时光无色无臭，抓不着摸不透，在你不知不觉中会带走些什么，比如青春、健康；也会给你留下痕迹，比如皱纹、白发。

我有时候在想，人的一生中，是不是有一段时光，会有一群人陪着你慢慢长大，然后在将来的某段时光 你再去陪伴另外一群人成长。

我觉得，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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