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不停

步履不停

1.

雪，悄然而至。

她身披着雨衣，推开了门诊的门，手里拿着两袋酸奶。

雪花飘落在她的眉毛上，进来的时候，她前面的头发和眉毛都成了白颜色。

“这两袋酸奶给您放在冰箱里了。”她进门没有脱掉雨衣，脚步匆匆，走到里屋的冰箱，把酸奶放到了冰箱里。

然后，她便又匆匆走到门前，推开了门诊的门，快步走下台阶，开动自己的电动三轮车，朝着城西的方向驶去了。

此时，雪花一片一片得飘落，打落在她的雨衣上，飘落在她的脸颊。而她，依旧风雪无阻，步履不停。

她，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依旧每日奔波。虽然辛苦，但每天她总是面带微笑，毫无怨言。

每次来送酸奶，她总是喜欢和这里的人们聊聊家常，也算作短暂的休息，每次都是站着说会儿话，从来也不坐下，也从来不久留。

慢慢得，慢慢得，她便和这里的人们熟悉了，这里的人们也慢慢得了解了她。

这里的人们不知道她姓什么，更不知道她叫什么。

“今天送牛奶的怎么还没有来？”

“送牛奶的今天来了没有？送了几袋呢？”

“已经放到冰箱里了吗?我怎么没有注意到送牛奶的今天来过吗？”

在人们的口中，她是那个送牛奶的人，人们不知晓她的名字，也从来没有问起过她叫什么名字。

2.

小镇的秋天，总会有那么几天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每天下午，她的身影便会出现在门诊室的门口。她，短头发，黑皮肤，矮个子，微微胖。每次都会穿一双平底鞋。衣服虽不破旧，也从来不崭新，只是每次干净整洁。

她有一辆电动自行车，车座后面有一个箱子。每天需要配送的牛奶都被整齐得摆放在了箱子里，箱子可以保持一定的温度，尤其在炎热的夏天，放在箱子里的牛奶每次被拿出来的时候还是凉凉的。

她每次到了门诊室的门口，便会先停下车，把车子立稳当后，她走到车子后面，从箱子里取出牛奶，便步伐轻快得走上台阶，推门进去。

有的时候门诊室的人们都在低头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她快步把牛奶放进冰箱里。她会站在门诊室的正中央，面朝着门外的方向。她站在那里，环绕一周，定一定神。仿佛这是她的脱口秀舞台。

“今天的天儿挺好!”她会打破门诊室的沉默。

大家便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和她聊上几句。

“我的儿子今年应征入伍了。”她的脸上浮现了灿烂的笑容，一种引以为豪的笑容。

虽然儿子念书不好，选了参军。可这对于她，仍然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去哪里当兵？”经常买她酸奶的刘阿姨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边。

“去云南，挺远的，一年回不来几次。联系也不方便。”以前儿子在家，这次突然离家这么远，她有点不舍。

“当兵挺好的，你也省心不少。”刘阿姨继续说着。

“就是，儿子在家太爱玩了，在部队里训练几年也好。”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仿佛以前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

“那你还不歇一歇，整天忙忙碌碌的。”刘阿姨好奇得问着。

“不行啊，还得攒钱给孩子结婚买楼。现在每个月多赚点，把自己的养老金按时缴上，等儿子娶了媳妇，自己也能有份退休金，给人家少添麻烦，自己也不至于看儿媳的脸色。”

她抖了抖身上的尘土，笑着推开了门诊室的门，快步走了出去，又骑着车，奔向了下一户订牛奶的人家。

3.

杨柳发芽，万物复苏。可是小镇的春天总是那么短暂，就像她在家掌钱的日子一样，稍纵即逝。

她把车子在门前停稳当了，从车子后面的箱子里取出两袋酸奶，脚步依旧匆忙。她推开门诊室的门，刘阿姨正在长椅上坐着，阳光洒落在刘阿姨的身上。她朝着刘阿姨笑了笑，快步走到冰箱前，把酸奶放了进去。

走出来时，她放缓了步子。

“你家是你那位的掌钱还是你掌钱呢？”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刘阿姨虽然略有惊讶，还是礼貌得回答了她:“我的每月工资自己拿着，存着。他的工资每月他自己留一些，也会给我一些，日常花销就从他的工资里出。”

她静静得听着，脸上浮现出羡慕的表情。

“以前我老伴的钱也是我拿着，他挣得很少，也就几百块钱，他平时还爱抽烟，这两天嫌我每月给他的钱不够花，我就不拿他的了，自己花自己挣的，少生气。”虽然心里不痛快，可她说此番话的时候却仍然乐呵呵，仿佛这样的窘迫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聊了一小会儿，她又赶往下一户人家去送牛奶了。

4.

入夏，天气越来越热了，大晌午的，骄阳似火。下午，她会等太阳不太炙热的时候出门送牛奶。

从没见过她穿过裙子，只是短袖上衣和短裤。汗水总是浸湿她的衣服，门诊室夏天开着空调，她进来后，总会凉快一小会儿再走。

她手里拎着酸奶，快步走上台阶，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她推门走进门诊室:“今天儿真热。”

说着她把酸奶放进了冰箱里。

“我又找了一份工。”她转身出来，望着坐在长椅上的刘阿姨。

“什么工作啊？”刘阿姨好奇得问。

“不远，就在对门炸油条。”她依旧笑容满面。

“在那里一天干几个小时？”

“早晨天不亮三点多就起床，四点前就到那里，一般干到十点左右，下午再送牛奶。晚上七点多，吃完饭就上床睡觉。不然第二天起不来。”说着，她用手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那一个月干下来领多少工资？”

“一千块钱，上午忙完了油条豆浆随便吃，管早上一顿饭。”对这份工作，她还是非常满意的。

“一开始早晨闹钟响了，还是困，就想再眯瞪一会儿，再一睁眼就晚了，但尽量得醒了就爬起来，慢慢习惯就好了。晚上要是有亲戚到家里来，我就让亲戚早回去，不然第二天三点起不来。”她轻描淡写得说着。

“就在马路对过炸油条，早晨有空就去那尝尝，我现在炸得还不熟练，多练练就好了。”

她说着又推开门，下了台阶，赶往下一户送牛奶。

5.

夏末初秋的小镇仍然炎热，只不过雨水比往年要多些。雨后给燥热的天气，添了几分清凉。

中午的雷阵雨来得快，走的也快。到了下午，乌云散去，太阳出来。

这几天的门诊室中午格外安静，她已经有几日没来了。

“哎！”门诊室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把车子立稳，拿着牛奶走上台阶。她扶着车子，费力得从车子后面取出两袋酸奶，脸上略显疲惫。

“帮忙出来取下酸奶吧，我过不去了，前两天炸油条不小心脚被烫了。”为了保持平衡，她一脚落在地上，一脚踏在电车的踏板上。

“不在家多歇几天？”刘阿姨走下台阶，接过她递来的酸奶。

“不歇了，不能耽误送牛奶。”

她双脚踩在电车踏板上，开动了电车，车胎压过水洼，溅起阵阵水花。

（愿2017年与简友携手共进，笔耕不辍，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