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月默
总会有人说,你的一生就不过是别人的一瞥啊。你一生的波澜起伏、一波三折旁人都看不见,旁人看到的只是最终的结局亦或是其中某个精彩到令人难忘的瞬间,所以不用去过多的在乎他们的评价,因为你的努力、煎熬、付出旁人都没有机会看见,只能靠着某个节点盖棺定论评价你绚丽多彩的一生。
可是别人的一瞥就是你的一生啊。那短短的几秒,浓缩了你一生的喜怒哀乐,生命中所有的阴晴圆缺、酸甜苦辣咸都成了那短暂的影响,所以怎么可以让自己的一生成为不值一提的一眼呢,一定要过得有滋有味起来才好,这样别人一瞥看见的就是你五彩斑斓的生活。
阮玲玉,是民国一个绕不开的女子,人们常常哀叹她红颜薄命,流言蜚语杀死了清新脱俗的她,顺带还要感慨几句她太在意被人的看法,不够坚韧、不够雷厉风行,始终是柔柔弱弱的,惹人怜爱。
这个传奇女子一生短暂的如同蜉蝣一样,她脆弱又敏感,浪漫又细腻,坚持又退缩,她用她短短25年的人生书写了一段风华绝代的传奇。
1910年4月底,动荡的国内局势下阮玲玉出生了。她出生在上海,可她并非富贵人家的女儿,她只是出生在朱家木桥祥安里的一间小屋里,那时候她叫阮凤根,在她之前有一个姐姐,不过命运不好,早夭了,阮父阮母便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阮玲玉身上,只盼着她健健康康的长大,一生都平安喜乐。
阮玲玉三岁时忽然发高烧了,小孩子发高烧总是让人措手不及。阮母心急如焚急匆匆送着她去医院就医,这是他们夫妇唯一的一个孩子,不能出任何意外,在赶往医院的途中阮母不小心把手摔伤了,不过她丝毫不在意,一直等待确定阮玲玉没有任何问题才去医治自己的手臂。也因为这个原因阮母落下了病根,在潮湿的季节总会手臂隐隐作疼。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六岁时,阮玲玉尝到了一颗苦涩的巧克力,一直疼她爱她的父亲去世了,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切肤之痛。父亲一直待她很好,从来都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事事以她的心意为重,是个宽厚温和的好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居然就离开了她。
从此明媚活泼的阮玲玉变得沉默寡言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蹦蹦跳跳,无忧无虑,她开始有了烦恼,她想念父亲,心疼母亲,可她除了帮母亲做些家务活之外并不能做什么有实质性意义的事情。
失去了顶天立地的父亲后,家中变得拮据了起来,时常有上顿没下顿的,阮母不希望阮玲玉和她一起吃苦,她好不容易才养的唇红齿白的女儿一定要好好的长大,所以在左右权衡下,阮母带着阮玲玉去了张家当仆人。
阮母勤勤恳恳的做事,每天一大早就干活,直到深夜才歇息,阮玲玉看着母亲眼底的红血丝和鬓角逐渐生出的白发很是心疼,她主动帮母亲干些家务活,希望为母分忧,希望有了她的帮助母亲可以稍微轻松一点。阮母看着年幼的阮玲玉这般懂事,很是欣慰。
为人父母,定然会为子女深谋远虑。阮母也毫不例外,她觉得阮玲玉必须向新时代的女性一样多读点书,而不是整天只知道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不得不说,阮母很有远见。她第一次找到张家人请求他们行行好将阮玲玉送去上学。张家人看阮母一直踏踏实实做事,也就二话不说答应了,就这样阮玲玉去了上海有名的学校读书学习。
可是高昂的学费压得阮母喘不过气来,她们几乎是过上了入不敷出的生活,没办法,懂事的阮玲玉只好从崇德女校退学,虽然她很想读书深造,可她不希望母亲如此劳累。
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走到哪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这样沉鱼落雁的阮玲玉让张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张达民心动了。阮玲玉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男人,碰上口如蜜饯的张达民一下子就沦陷了。接下来就是一出电视剧中常见的豪门少爷爱上佣人女儿的剧情里,这样的爱情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两个人都不敢太过放肆,少爷会立下山盟海誓此生绝不另娶他人,女主角会掩面而泣感动的不成样子。可是还是逃不开家长的火眼金金,爱一个人事藏不住的,那种火热到要燃烧的目光足以让见多识广的长辈发现端倪。
张老太太不同意张达民与阮玲玉的事,她觉得阮玲玉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她家的宝贝儿子,她的宝贝儿子应该娶个书香门第的额女子过上幸福平稳的一身,而不是自降身份和一个没有前途的女人搞在一起。
深陷爱情中的张达民并不理会母亲那一套大道理,他只知道自己就是爱阮玲玉爱的没有道理,所以他们还是快快乐乐的在一起,至少在张达民眼中是这样的,可是阮玲玉却是有说不出的苦,她知道张老太太看不上她,所以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取不惹张老太太生气。
后来,张达民的父亲中风去世。张达民心急如焚的回家奔丧,他邀请阮玲玉和他一同前往。可是张老太太看到宝贝儿子还和阮玲玉搞在一起,顿时怒火中烧,对着阮玲玉一顿臭骂,不招人待见的阮玲玉只好委屈的跑了出去。撒了一顿气后,张老太太也不忘正事,给了宝贝儿子一大笔钱,支持他创业。
生活不只是有风花雪月,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过的柔情蜜意,花钱也花的毫不节制,可是只有必要的物质生活才能维持一个家庭,正当此时,16岁的阮玲玉恰好看见有电影公司在招人,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应聘了,没想到凭借着闭月羞花她成功了。真是可喜可贺,她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拥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就这样平凡的阮玲玉开始走上了演艺之路。万事开头难,她前面几部片子并没有多大的利润,也没有积攒到庞大的粉丝群体,初出茅庐的她演技也很一般,总之影片反响平平,她也没有多受重视。
好在她并没有自暴自弃,总是会留意一些新机会,碰到有机会总是愿意去试一试。1928年阮玲玉正式加入“大中华百合”公司,虽然电影过于商业,可是也能够赚些钱,总比吃不饱穿不暖要好很多,有戏可拍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是个愿意吃苦的人,那些人说她演技不好,她就想办法提高演技。为了使自己出色的演好母亲这个角色,未曾怀胎十月的她在冰天雪地里脱去大衣,匍匐在雪地,感受当时的人物心境。这样用心的去磨练自己的演技,怎么会没有突飞猛进的提高。
1929年11月,打磨自己到了最佳状态的阮玲玉去了民新公司,参演《故都春梦》,这部电影让她大放异彩,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女明星。有了这部电影的叫好率,导演们都向她伸出橄榄枝,她选择接拍《野草闲花》,又一次赢得了同行和百姓的赞叹,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牌明星。就连电影皇后胡蝶都对她的演技称赞不已,说自己的演技比不上阮玲玉,大家都忘记了她曾经被导演骂过不走心没演技的事情。
她在事业上打了一个漂亮仗,可是在爱情中却没有如她期待的那样幸福美满。从前她是低微温柔的仆人之女,张达民是高高在上的少爷,他很享受那种高她一等被她崇拜的感觉,可是现在她却成为电影圈炙手可热的女明星,是家喻户晓的女神演员,而他却是一个在事业上没有任何起色的富家少爷。
他开始暴露出他的少爷脾气,天天好吃懒做,无聊的时候就去打牌,整天不务正业。他也不操心赌输了没钱,反正他有女明星阮玲玉当他的取款机,只要没钱了,跟阮玲玉甜言蜜语几句,就能得到一大笔钱,所以他越来越挥霍,丝毫不知节制。
阮玲玉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叮嘱他别再赌博了,再这样赌下去,整个家都要毁了,他当着阮玲玉的面答应的好好的,表示他会立马改,再也不出去花天酒地,再也不出去瞎混,可是他根本就是说一套做一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赌赌赌,赌个没完没了。
后来,阮玲玉终于忍无可忍,她所有柔软的性子都被磨得没有耐心了,她提出和张达民分居,张达民死活不愿意,他才不要主动放弃这个自动取款机呢,要是分居了那他以后的生活费、赌博费从哪里来呀,他知道阮玲玉是个明星最怕有风言风语了,于是不断的威胁阮玲玉,打扰她的正常工作。
阮玲玉没办法只好承诺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他相应的生活费,维持他的日常生活,张达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签好了协议离开了他的自动取款机。真是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完全不懂得自强自立,居然反复向女人要钱,不给还死皮赖脸的威胁。
离开了张达民后,22岁阮玲玉又碰到了另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那个男人是联华电影公司的大股东唐季珊。唐季珊事业有成,是那种成熟稳重的帅大叔,嘘寒问暖的样子很讨女人喜欢,所以身边一直不缺女人。曾经他还靠着甜言蜜语和“电影皇后”张织云在一起,失去新鲜感后又毫不留情的说分手,阮玲玉碰上这样一个情场老手,单纯善良的阮玲玉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狂热追求。
没过多久,阮玲玉就和唐季珊出双入对了。前任张织云将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阮玲玉,她劝阮玲玉别被爱冲昏了头脑,唐季珊其实就是个渣男,不值得她爱。可是早就沉醉在甜言蜜语中的阮玲玉压根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唐季珊对她细致入微的好让她迷失了双眼,只看得见他的帅气多金,只瞧见了他的温柔体贴,她说:“我这个人最受不了别人对我好,谁对我好,我会发疯般地对他好。”阮玲玉这是宝藏女孩,那么单纯善良,只要一个男人拼命对她好,她就会习惯这种好,进而对这个男人产生飞蛾扑火一样的感情,偏偏这样涉世未深的好女孩最是容易遇上渣男。
唐季珊特地在上海新闸路买了一栋三层楼房送给阮玲玉,这套房子是唐季珊给她的承诺,也彻底让阮玲玉放下了最后的顾虑,他甚至细心如发的让阮玲玉母亲和养女一起来住。不得不说成熟的帅大叔确实比毛头小子更懂得怎么讨女人欢心,他们总是会注意到女人心中最柔软的,最放不下的那一处,然后用自己的方式侵袭,令女人就此沦陷。
可是,渣男是不会因为女神的存在而改变自己渣的本性的。在唐季珊和阮玲玉过得温存时,张达民的嫉妒之火熊熊燃起,凭什么他过得一塌糊涂,阮玲玉却过得美满幸福。他不知廉耻的向阮玲玉索要巨款,他要阮玲玉补偿他受伤的小心灵,阮玲玉哪里会理会这个无理取闹的人,压根就不搭理张达民。
张达民怒不可遏,立马将阮玲玉和唐季珊告上法庭。告人总要有个理由,张达民想出了一个好理由,他说阮玲玉偷了他家的东西赠送给了唐季珊。这真是子虚乌有,阮玲玉听了这则消息感觉无语至极,唐季珊倒是知道问题的根本,男人知道男人的劣根性。
唐季珊可不想自己受任何牵连,他知道张达民和阮玲玉的情感纠葛,于是要阮玲玉向媒体澄清事实。说清楚她和张达民的情感纠纷,并且向大众说清楚她是和张达民分手与唐季珊在一起的。随着唐季珊名字的出现,强大的新闻记者又知道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唐季珊居然早有家室,所以清纯的阮玲玉是不简单的插足者!这让当时的社会一片哗然,那个高高在上,饰演了无数令人心动的女神的阮玲玉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品恶劣之人。
而在此时,唐季珊渣男本性暴露,在阮玲玉备受流言蜚语的时候,他没有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而是根本不想趟这浑水,他欢天喜地的与别的女人打得热火朝天,根本不在意阮玲玉眼角的泪,他看不到阮玲玉那千疮百孔的心。
她是一个脆弱的女子,在这世上本就如浮萍一样,忽然遭受世人这样的谩骂,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真的痛不欲生,她甚至不敢出门,只愿意待在家里,待在黑暗中默默地坐着。她《新女性》遭到了许多社会媒体的炮轰,她们觉得阮玲玉私生活有问题,演什么新女性,真是丢人现眼。
风光无限的阮玲玉顿时成为人人喊打的女明星,出庭那一天,阮玲玉成兵没有去,她不想去应付这些让她头疼的事情,也不想看到人们失望的目光,更不想去应付记者的刨根问底。其实不管她去不去,都会被人八卦,人们都会添油加醋的把许多事歪曲,当红女明星和两个男人的情感纠纷,这种故事可以精彩到拍摄一百集连续剧,不明事情真相就胡说八道的民众,胡编乱造博取眼球的新闻记者,一个个都把阮玲玉往死路上推。她越来越想不开,甚至开始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没有安全感的她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1935年春天,在一个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日子,阮玲玉在拍摄她生前最后一部影片——《国风》,追求完美的导演对其中一些场景不太满意,于是请求在拍摄一次,阮玲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之后她神色如常的参加联华公司的聚会。
午夜,静悄悄的,周围静的甚至可以听到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唐季珊在玩乐了一天后已经睡着了,阮玲玉从抽屉了拿出安眠药,一个人默默地吃了。吃完后她默默地写下“人言可畏”四个字不打扰任何人。
等到家中人发现时,一切都晚了,他们焦急的拨打医院的电话,虚弱的阮玲玉被送去医院洗胃,可是为时晚矣。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事留不住的,她们决绝到对整个时间不存任何幻想,只希望赶紧离开这个伤害她太深太深的人世,去另一个世界寻取些许安慰。未满25岁的她就这样死在了医院。
她就像她在《新女性》中饰演过的知识女性韦明一样,遭受了爱情的磨难后,诸事不顺,在坎坷的生活下和社会上的流言蜚语下,绝望的选择自杀。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是她内心最后的呐喊,她不是悲观懦弱的人,是“风刀霜剑严相逼”才让她踏上了这条绝路,那些胡编乱造的人、那些添油加醋的人都是刽子手,将她活活逼死。
她的极端行为也引起了粉丝的伤心不已,铁杆粉中有五位选择了自杀身亡,他们认为女神都死了,自己活着毫无意义。真是令人叹息不已。
而她的初恋情人张达民,听说她的死讯后大吃一惊,他风尘仆仆的赶到殡仪馆,他说爱阮玲玉,一直都爱,他没想到会把阮玲玉逼上绝境。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带血的丝巾,那是阮玲玉嘴角边的血迹,有她的味道,他要好好珍藏着,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可笑至极,他哭的恐怕不是阮玲玉的逝世,他爱的也不是天真善良的阮玲玉吧,而是他再也无法找一个善良的取款机供他赌博,再也无法有那么多每一个固定的不劳而获的钱来供他生活吧。
至于帅气大叔唐季珊,他哭的痛不欲生,他说阮玲玉是他心爱的夫人,他是阮玲玉最挚爱的丈夫,他气急败坏的臭骂张达民,还向民众说自己和阮玲玉有过山盟海誓,他们之间说好要白头偕老的。多么深情,表情多么无可挑剔,可是前阵子他还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毫不避讳的。
真正爱一个人绝不会像他们一样在阮玲玉去世后大张旗鼓的炫耀自己有多爱阮玲玉,而应该在平时多多关系阮玲玉,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牵着她的手站在每天面前保护她,真正爱一个人事悄无声息的,是寂静的,就像潘有声之于胡蝶,就像王赓之于陆小曼。张达民的爱是爱金钱,唐季珊的爱是自欺欺人。真正爱阮玲玉的唯有她的亲生母亲和她的养女。
这个柔弱的女子一生遇人不淑,自以为遇到了爱情却还是被骗的彻底,她的样貌倾国倾城,她的事业如日中天,她的演技无可挑剔,她的品性端正贤良,她的作品为人称道,这是一个女神的存在。可还是败给了流言蜚语,别说她不够坚强,没能感同身受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人人喊打的可怕,就像许多年后张曼玉在饰演《阮玲玉》中说的那样:“我身为艺人,我觉得人言可畏、谣论不分什么年代,现在同样那么可怕。”人言可畏,一定要学会与人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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