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眠谈诗词(六)】刚柔并济的诗人——王昌龄
好像从小接触王昌龄的诗最多,一方面是边塞诗,一方面是闺怨诗,一方面是送别诗。这三方面基本构成了一个盛唐男人的生活,一个跃马疆场的开端,一段柔情似水的思念,一杯不绝万里的友情。
所以对王昌龄的诗一直怀有敬意,他精准的给我们描绘了一幅时代的图画,而自己的奔放或是委婉却退居幕后,这样的“读者视野”在唐人中极其少见。
开盛唐边塞诗之先声的是他的代表作《从军行七首》,“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气势浑厚,主旨豁达,典型的大漠风格,既有立功杀敌的雄心,也有对祖国山川风物的爱恋,其中也不乏一丝丝江湖剑客的快意恩仇。短小精悍,把七言的精髓锻造其中。
他的闺怨诗更了不得,哀而不淫,可以认为在内容上完成了对六朝艳情的最终突破。拿手的《长信秋词》里“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实写环境,虚写心情;“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以乌鸦作比较,空宫之痛可见一斑。从过去闺怨诗讨好、詈骂、狎淫的怪圈里跳了出来,从关注女性心里的角度,给了宫女嫔妃一个客观的表现环境。亚里士多德在《诗学》里说悲剧的魅力就在于“突转”和“发现”,“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就恰如其分地映证了这一点,昂扬的进取精神造就了盛唐的伟业宏图,但也牺牲了多少闺中怨妇的韶华春光。几百年来,帝王轮换,将相无常,宫女却如同捧盘铜人,不变的是衰老的青春。除了大好河山,除了金戈铁马,这也是中国文学一个永恒的话题,哪怕是两千年宫女痛苦的哀号。
王昌龄的刚柔并济不仅是上面的,他的送别诗其实没什么特色,既没有大江东去的冲动,也没有江枫渔火的婉约,却给人一种中正平和的安慰。“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流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像一位长者在话别之时依然叮咛嘱托,不豪放,不落泪,却很是体贴,依依惜别之时自有一种果断和睿智。可这样的诗人最后竟然惨遭酷吏迫害而死,悲夫!
王昌龄人称“七绝圣手”,在这个领域,他和李白应该是难分轩轾。李白一飞冲天,从不吝惜自己的笔墨,肆无忌惮的抒发着灵魂;王昌龄则是淡定从容,张弛有度,在生活和细节里耕耘着七言这块土地。王昌龄没有那么喧哗,但他绝对是盛唐诗坛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耐读,耐写,耐人寻味。
直到现在,那苍茫的江雨、独峙的楚山、还有不染人间杂尘的玉洁冰心,都在告诉我们:诗家夫子,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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