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误会。
书生整了整身上的一袭破衫,虽然破,但也只是有个小小的补丁,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的。
母亲让他投奔舅舅谋个前程,虽然有些汗颜,但看看家徒四壁,他也只得收拾了几件细软,踏上行程。
一连走了几天,风餐露宿,盘缠也快用得尽了,离舅舅家还有百里的路程。
今天日头高,行得紧了,便觉得口干舌燥,腹中空空。
书生无奈,行至一个小村,有几户人家,倒也有几分桃花源处之感。
村头的一间草舍门口,恰也种了几株桃,红艳艳地开得正好。
书生便觉这人家有几分雅意,整整衣衫,敲响了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虽是小门小户,却也生的眉清目秀,红扑扑的脸颊像极了门口烁烁的桃花。
书生倒红了脸,行了礼,敛容道:“姑娘有礼了,小生前往投亲,行至此处,想讨碗水喝,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像昨晚上山里的那弯月亮。
“是谁啊。“顺着声音,书生见草舍里又走出来一位农妇,想必是姑娘的母亲,粗衣荆钗,倒也生得和善。
“是个想喝水的书生,娘。“姑娘脆生生的语调好像早上叫醒他的那只黄鹂鸟。
“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地方,快让人家进来吧。”
姑娘听了,便把门开得大了些。
坐在草舍里的石凳上,书生看见旁边的石桌上浅浅刻着的是围棋的棋盘,好似用的久了,都不那么清晰。
姑娘端来的并不是粗瓷的大碗,而是小小的杯盏,虽不是什么好茶,倒也有些甘冽的味道。
一杯下肚,书生仿佛闻到了姑娘身上浅浅的香气。
两杯下肚,书生仿佛看到了姑娘脸上浅浅的笑意。
三杯下肚,农妇给书生端来了几个黑黑的窝窝。
“这位小兄弟,我们这穷家小户的,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你这大日头的,赶了那么远的路,想着也是累了饿了。这剩下的几个窝窝,你也别嫌弃,总比饿着强不是。”
书生忙起来行礼谢过,眼睛却看向了在院子里纳着鞋底的姑娘。
“唉,想着我们家那口子也是个秀才,可惜走得早,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那农妇长叹了一声,撩起围裙擦了擦眼睛。
“娘。”姑娘似乎是嗔怪地抱怨了一句,眼角漫过了书生,又低头摆弄那长长的麻线。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书生的心里忽然跳动着诗句,每个字都又热又烫。
农妇走到姑娘的身旁,低低地说着话。
“你叔叔也是好意,咱们现在也没什么可挑拣的。人长得周正,有把子力气,能干活,这就是门好亲。”
姑娘没说话,修长纤细的手指松松地挽着麻线。
“你好好想想吧,端午前总得把日子定下来了。”说着,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撩起帘子进了屋。
黑黑的窝窝里似乎都是野菜与糠皮,有些割喉的疼。
“先生是不是要去洛阳城,听说那里繁华得紧。”姑娘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又低着头抿了抿麻线。
“舅舅在洛阳做个小吏,小生不过是年幼时去过,只记得上元节倒是星火漫天,人声鼎沸,热闹倒是热闹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姑娘忽然低低地念了一句。
书生心里一惊,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春日的风柔柔地吹着,书生忽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血气。放下手中的窝窝,在细软里摸了半晌,摸出一个荷包。
他忽然站起来,将荷包塞到姑娘的手中。
姑娘似乎是受了惊,忙站起来推辞。
书生一边将荷包往她手里塞,一边说道:“小生身无长物,且收下这个。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小生定会前来求亲。”
姑娘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两人赶忙分开,荷包掉在地上。姑娘忙坐下,偷偷捡起来塞进袖子,又挽着麻线,脸上绯红一片。
书生定了定神,向农妇辞行。回头望时,姑娘头低低的,像朵弱弱的花。
“大人,便是这处了。”
他掀起车帘,几树桃花袅袅地开着。
他放下车帘,“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诗里的每个字都烫着他的心。
八年了,他终究还是负了。
他叫了小厮去打听,自己软软地靠在车上,仿佛自己便是怅然的诗人。
自己也该写些什么吧,他纠结着该用哪个字呢。
“大人,小人回来了。”小厮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那家还有人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回大人话,小的打听过了。如今那家已经没有人了,屋子也荒废了。”
“那家中的那位姑娘。”他想着姑娘的眉眼,竟有些模糊了。
“听邻居讲,那姑娘从小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十几岁上跟着亲戚到洛阳去做生意了。姑娘便是等着他,怎么也不肯嫁,她娘亲也奈何不了。几年前,那男人真的回来了,已经是洛阳的富商。如今,已经成了婚带着娘一起去洛阳了。听说已经生了两个娃儿,附近的乡亲们都说,这姑娘如今总算熬出头,过上好日子了。”
后面的话,他好似已经听不清楚了。
他扯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又有点笑不出来。
“大人,我们去哪。”
赶车的小厮问他。
“回城里,先去翠和轩吧。”他转转手上碧绿的扳指,衬得他洁白的手。
昨天刚进门的三夫人看上了翠和轩的一个玉镯子,若不给买下来,今天又得生上半天的闲气。
车声粼粼,他依偎在车壁,慢慢沉入了梦乡,梦里,桃花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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