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如果不是上班的话,我想我压根不会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也不会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
每一天似乎都一样,我常常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被定格在了时间里,成了一个摆件,没有什么昨天、今天和明天。
如果说不是这样的话,说实话,要想证明这一点,却有点难,因为我似乎已经失去知觉,辨别不出昨天和今天的区别。所以我只好尝试着用别的方法来证明——我开始观察周围的人和事,这就好比,当你坐在车上,你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样,你以为你并没有运动,可是通过窗外不断移动变换的景色,你知道其实你是运动着的。
我想,我就是这样,那么第一件便从坐车开始吧。
1. 时间坐标:早班车
今天是个上班的日子,一大早我来到了公交站台,站台前等着的已有:一个青年男子,一个女子,还有两个中年人。
都是新的面孔,和昨天遇到的人不一样,那么今天是不一样的一天,我对自己说,而且今天的我也是不一样的我。
我仔细观察着身边的每个人,确保的确和昨天不一样。在我观察的时候,接着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也都和我昨天碰到的不一样,再接着,车缓缓地停过来了。人有点多,我挤在人群里,上了车。和昨天一样,也是这样的拥挤,这让我又产生了错觉——或许今天就是昨天。正当我恍惚的时候,后面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我抓紧了门框,想要回头看看到底是谁,不过在我反应的当儿,一个胖胖的阿姨,高举了右手,从我的左边横过我的脸,像是要树立一面旗帜,冲出一条通道,跟着身子就挤到我的后面,拼命的朝车上挤。这样一来,在她的助力下,我立马上了车。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立刻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啊,今天不一样。
车里已是人满为患,这样的情况,是没有位置的。我站在车的前部,又开始观察起来,车厢里有一半坐着的人都闭着眼,或许是没睡醒的缘故,但或许也和我一样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力。因为人,一旦失去了感知,是很容易陷入麻木的状态的,而在这样的状态下,即使没有困顿,也是很容易陷入睡眠的深坑里的。
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年轻女孩,一个中年男人,都闭着眼睡着觉,那中年男人似乎睡得比较沉,竟打起呼噜来,这呼噜吓了女孩一跳,使得她一个哆嗦,同时呼噜也惊醒了车里其他睡着的人,车厢里随即便洋溢出一种欢快的气氛。男人半睁了睁眼,似乎并没有完全醒来,眼一闭,又睡了。
于是,车子每到一站,司机便会大声地喊:“到站了,睡觉的,醒来了哦!”
司机每说完这话,车厢里的空气便立刻又变得轻松愉悦起来,而这和往常是不一样的,因为很少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由此,我便也就感受到了一种活力似的,知道了今天是新的一天,而我也确是今天的我。
2. 时间坐标:公司
文文坐在我的旁边,默默地做着手头的工作,偶尔一伸腰,但马上身子又一窝,像是已做完了所有的事情,散漫地坐着,只等着下班,不一会又重新把身子直了直,做起事情来。文文不时侧过头来看了看我,又朝我的电脑看了看,我懒得说话,显出一个懒懒的笑。
下了班,我俩一起出了公司,虽然我们并不住在同一个地方,不过从公司到站台的那段路是我们共同的路,所以我们也就常常一起走。
路上,文文用轻而干脆的声音对我说:“我辞职了,这几天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就走了。”
我吃了一惊,问:“你多久辞职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
“为什么呢?”
“来公司都一年多了,还是老样子,没一点起色,再做下去也没意思。”文文回答说。
文文这一说,我才想起确实已经一年多了,我和文文是一起进的公司,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是挺没意思的。”我说。
“那你呢?”文文问。
“我不知道。”我茫然道。
确实,我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就好像还是昨天一样,所以我也就并没有想到明天或许会辞职。不过经文文这么一说,才明白原来自己也还是老样子。
过了几天,文文果然走了,她的座位空了,我还在。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心里忽然觉得很不得劲,老样子,还是老样子!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时间甩掉了一样,落在了原地。
3. 时间坐标:秋天的一日
我特别喜欢秋天,天气凉凉的,不燥不热,很舒服,人在时间里尽管过得不易察觉,却十分惬意自在,就好像睡着一场极平和美好的觉。
我和青宜很久没见了,毕业之后就各自一方,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尽管距离拉远了我们,但是想起彼此,心里依然洋溢着温暖,好像昨天依然在眼前。
这年秋天的一天,青宜从我的城市路过,顺道来看我。我们一起吃了晚饭,聊到了从前,我们开怀地笑着,恍惚间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
我们随着那些从远及近的时间闲谈着,不曾想,过去的时光竟那么短,当我们聊到最近一个过去时,我们的谈话便仿佛被掐断了一般,竟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了。我突然感受到一种很不自在的难以言说的压抑,而青宜似乎也和我一样,看得出她正费力地寻找着漏掉的回忆,试图续上未完的话。
到终于再无可寻了,沉默终于完全打倒了我们,我们谁也没说话了。过了一会,青宜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点上,看见我看她,她把烟拿在手里晃了晃,问我:“你抽不抽?”
我摇摇头说:“不抽。”
于是她便自顾地抽起来。
“你怎么抽烟了呢?”我问。
好像我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青宜愣了一下,随后说:“我也说不清了,反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抽上了。”
我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这时,我忽然发现青宜的脸上已经有了很多细纹,刚见面的时候我竟没有察觉,或许是因为青宜化了妆,还有我的开心的心情。
“哦,对了,我离婚了。”青宜淡淡地说。
我吃了一惊,“为什么?”
“就是爱着爱着不爱了,”停了一下,她又说:“说来话长。”
青宜离婚了,我竟还不知道,我们可是很好的朋友,虽然相距很远,也很少见面,但平时我们在网上也是经常聊天的,我一直以为,我们似乎是无话不说的。
现在想起来,或许是因为想说的都说了,不想说的,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去说罢了,每次我们不都说“都挺好的”吗?
原来,其实并不是都挺好的,就像我一样。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心痛,原来,过去真的远远地过去了,青宜不再是原来那个青宜,而我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
青宜走了,分别的时候,她慢慢地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就好像日子一样,模糊糊地渐渐地看不清了,如果非要努力地看,得费好大的劲才能勉强看出她的轮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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