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没有膨胀

文 / 小不稀

当我还是个瘦小的小菇凉时，还没有三观这个词，也没有铺天盖地的鸡汤，最多看一些关于什么样的男人不能嫁，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爱之类的狗屁文章，聊胜于无。

可是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爱情这东西，哪里会有什么标准的条条框框。

其实这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与爱情一样，讲起来轻飘飘，做起来大工程，而且从来没有固定的框架可供参考。

那就是育儿。

正如世界上没有相同的叶子，世界上也没有相同的孩子。每个小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个体。所以我一直坚定地相信，那些育儿百宝经全都是唬人的，都是屁。屁还可以调节身体机能，而那些育儿书不过是所谓的专家用来显示其地位和博学的，顺便赚点RMB。可见连屁都不如。我儿小时候，我妈买了本育儿宝典，大32k，五百多页，貌似很有质感。它唯一的用途是被儿子用来撕纸。每天晚上吃饱喝足后，定定心心坐在床上撕上个半小时。从八个月大撕到一周岁，正好撕完。

都说爱情容易让人智商变低，其实育儿也一样。在上幼儿园之前，孩子是你手中的泥巴，捏扁揉圆全由你。到背着小书包，踏进学堂门时，不管是圆的扁的，全得装进一个无形的相对固定的大环境内，而且我们得无条件无底线地臣服于它，甚至连马屁都拍得小心翼翼。但你根本不用担心自己鞭长莫及，因为如今对家庭教育的要求，完全不逊色于学校教育。当你经历了多如牛毛的杂事要求，经历了各式各样的奇葩题目，经历了天昏地暗的陪读生涯，你很容易怀疑自己的智商有问题，进而怀疑人生，甚至觉得生无可恋。

周濂写过一篇叫做《布鲁克林没有膨胀》的文章。说的是在美国布鲁克林，有一个小男孩艾尔维因为抑郁被母亲带去就医。医生问他为何事愁眉，他答，宇宙万物不停生长，布鲁克林正在膨胀，世界即将面临灭亡。母亲在一旁忍无可忍，咆哮道，布鲁克林没有膨胀，你应该去做作业。

当时读完忍俊不禁，不过当作是一个杞人忧天的笑话。如今想来，即使布鲁克林已经膨胀，你也必须去做作业。这是永恒不变无力反驳的真理。母亲的话当然是对的，宇宙和作业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样的理由更像是一个荒唐可笑的借口，一种不切实际的欺骗。

而如今我在自己身上也看到了艾尔维的影子。在育儿方面，容易焦虑，思虑过度。很多想法纠缠在一起，如常春藤一般，伸出众多触角，爬满整个心房。这种症状在暑假里尤为明显。像我这种懒散随性胸无大志的人，也不得不随时自我调节，自行排解。有时我越来越感到困惑，不知道时代到底是进步了还是后退了。因为当如今的妈妈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暑假是名副其实的。而不似现在，只有“暑”没有“假”。那时不可能被要求每天学习十小时，因为那是机器。那时作业爱怎么做怎么做，一高兴风风火火写半天，一不高兴三天不碰。那时我妈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教出来的学生，没有教辅书没有电脑没有补课，有很多现在已成了某个领域的翘楚。那时她曾替我签过的字屈指可数，因为根本没有签字一说。有限几次，我模仿她的笔迹自己签，她根本不知或是假装不知。

其实不仅仅是家长在宽松教育与虎爸虎妈的夹缝里求生存，孩子们的心里也同样住着一个艾尔维。他们忧虑于无穷无尽的作业，迷茫于变幻莫测的高考。他们的物质生活虽然是高配版，但他们已然缺乏寻找单纯快乐的动机与能力。

我常常说，大家都趁势一点，彼此日子都好过。比如教育G先生，烟可以抽抽，但不要过份。酒可以咪咪，但最好适量。教育小G童鞋，上网可以，但不能无节制。晚睡也可以，但不要超过十二点。只要大家都趁势一点，大的偶尔喝得满脸通红，小的偶尔发发脾气，我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弦绷得太紧会断，人思虑过多会疯。说太多，大的属兔我怕他咬我。管太严，小的学习本身就压力山大，别到时弄得这也抑郁那也抑郁，我的乖乖，到时哭死也来不及了。

过犹不及，事缓则圆。无论爱情或育儿，皆如此。

布鲁克林没有膨胀，这个暑假没有膨胀，我也没有膨胀。所以，任潮涨潮落，云卷云舒，花谢了下一季又会开得旺，雨停了隔几日又会下得欢，字签了一遍还有九十九遍，作业干掉一门还有一门。万物依然在生长，布鲁克林始终没有膨胀。

当我还在怀想童年时泡过井水的西瓜，纳凉夜满天的繁星，小腿上掐了十字的蚊子块时，小G童鞋已喷了我一脸唾沫星子：赶紧拍作业上传去，怀旧只能说明你out了。

好吧，忘掉布鲁克林，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