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故事

抱团取暖

有人说：深夜的大街上，都是有故事的人

然而他们却最不擅长讲故事。

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聊人生，

想来何必需要深夜痛哭，

深夜无法入睡就可以聊上一阵子了。

有段日子，我一直有个不良习惯，晚上一直漂到后半夜才滚回租的房子里睡觉。

不是不想早睡，实在是早了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脑袋像针扎似的痛，那种痛苦我估计连小姑娘的姨妈痛都比拟不了。

所谓的应酬也多，杂七杂八的朋友时而约着去唱歌，在ktv里一顿歇斯底里的嘶吼，教我唱歌的师父说：声音应该从丹田发出来，你这样吼是会把嗓子搞坏了的。

我还是不会，唱两首歌嗓子就火急火燎的冒烟。

那时我们常去的是明湖边的一家ktv，完事之后我习惯一个人先沿着明湖走半圈，然后走到北园高架下吃一碗热腾腾的混沌。

那段时间整座城市喊出了创建文明城市的口号，动静也挺大的，好多以前在晚上依靠摆小吃摊为生的人都被逼到过了凌晨之后才敢再出来。

煮混沌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姐，我常来，她认得我，每次下混沌的时候都多给我放上三五个。

我从旁边炸串的阿姨那拿了一瓶啤酒，坐在小木桌旁一边吃一边喝。

对面远处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一座叫绿地的建筑，有三百米高，很壮观，我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看它。

我在保险公司工作，白天一个我追了两周的客户被我谈崩了，我一边喝酒一边哀声叹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对面多了一个女人，她问我：有火吗？

我仔细看她，妆太浓，我分不清年龄，南方口音，肤如凝脂，红唇似血，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里面是蓝色的连衣裙，大大的耳环挂在左耳边。

我回头看了看煮混沌的大姐然后回过头来说：在吃饭的地儿还能找不到火。

她笑了笑，去大姐那边点了一颗烟然后坐回来。

她看了看我，然后问：来一颗？

我抬起头来，正好和她的眼神对上。

我说：不了，谢谢。

直觉告诉我，坐在对面的女子绝对不像是做正经工作的人，也许是游走在风尘之中的，我想。

大半夜，一个人，还这般打扮，难免会让人多想。

虽然那段时间查的严，好多风气不正的场所表面上都风平浪静的，但仍然像古代的青楼文化里宣扬的一样，只卖艺不卖身，但大抵都换汤不换药，最后是又卖了艺又卖了身。

我心想着还是吃完了这碗混沌赶紧滚回家睡觉吧。

她站起身来接了一个电话，哇啦哇啦像是长沙重庆地方的语言，不一会儿又坐了回来。

我没抬头看她，却渐渐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她突然说：能陪我喝一杯酒吗？

我心有提防，但又想这大半夜的她一个姑娘能对我做什么，便向大姐讨了两个纸杯倒满然后推到她面前。

她喝完一杯然后自己又倒了一杯，第二杯没喝完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我看到她的妆花了，在路灯下像女鬼一样。

她说：你一定看我不像一个正经姑娘吧，事实上，的却也算不上是，我在一家娱乐会所上班上班，可是工作刚刚被我弄丢了，只因为我拒绝陪一个对我动手动脚的傻叉喝酒，真他妈的可笑。

然后她把假睫毛摘下，扔在地上，接着说：工作丢了倒没什么，只是老家弟弟就要上高中了，学费还没凑齐呢。

我下意识的想说一句：我没钱。

可我发现她并不是想要对我做什么的样子，她自顾自的说，我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算了，她说，深夜里还能碰见一个陪我喝酒的人，让我把这烦心事说出来也就好多了。

她结了账，然后又点了烟，走到我面前分给我一颗，她轻声说：谢谢。

城市的街道灯火通明，却如死灰一般沉寂，我看着她孤独的朝着马路对面走去，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

突然我的胸口像是被灼烧了一样，如鲠在喉，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我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清楚的意识到一种错觉：她一定很伤心，不知道躲藏在哪个角落痛苦一场。

很多人说过我是个好人。

算是吗？我一直不承认，事实上，确实也算不得一个好人。

没做坏事一定是好人吗，做了坏事的一定是坏人吗，我渐渐的发现，一个人的善良与地位大小，学历高低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毫无关系，这只是被某些人拿来标榜自己的筹码罢了。

我终于明白了当时为什么我的胸口会莫名的有种被灼烧的感觉，我想，也许是被深夜里遇见的人和事小小的温暖了一下。

虽然事实并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