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嘛,有什么稀奇的呢?!
以前我也这样认为。可是当我吃过各种区区别别的豆腐之后,发现,豆腐的世界也是恩怨情仇及其复杂的。
最简单的比如,许多人都不知道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
当然是用黄豆做出来的。可是圆圆的黄豆粒,怎么变成厚厚的豆腐块,就是一门学问了。
我爷爷是村里的豆腐先生,“掌管”着村里人的豆腐大事。所以,我爷爷家就是豆腐坊。
小时候,冬天一到下午,就往爷爷家去。下午是煮豆汁做豆腐的时候,会有豆腐脑儿出锅。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撒一把白糖,咕咚咕咚喝起来,暖和又甜蜜。
几年时间的亲眼所见做豆腐的流程,我也烂熟于心。只是遗憾,我也没有继承家业,成为豆腐坊的女掌门,哈哈。
一块豆腐的诞生,是一个长长的过程。让我们来一起看看我爷爷做豆腐的过程。
豆腐坊的神奇魔术第一天晚上,用直径一米的大圆盆子把豆子用井水泡上。豆子的量,是预计好的。平常一般每次会泡做两个豆腐的量。
到腊月二十几的时候,会根据来别人预订的豆腐量来酌情增加。九几年的农村,过年时候,豆腐也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其实现在,豆腐也是过年的一员大将。
经过一夜的浸泡,豆子已经由原来的圆滚滚变成长长扁扁的,并且豆皮开始脱落。第二天上午,把豆子捞出来用一个专门的小粉碎机碎。
打碎豆子的时候,要一边往机器里加泡发的豆子,一边加入清水。常常见我爷爷弯着腰在粉碎机前,用杯子舀豆子或者水,往粉碎机的漏斗里慢慢倾倒。至于加水的比例,这是商业秘密,不便透露,嘿嘿……
待泡好的豆子全部打成糊糊状后,开始用滤网筛豆渣。通常,这项工作是由我大伯来完成的。大伯穿着胶鞋,大步走过来,站在滤网架子前,双手有力地窝着手柄,吱吱吱吱地摇起滤网。
豆腐坊的神奇魔术滤网是用那种普通的绿色的窗纱做的。两根六十公分左右手臂粗的圆木,用一根铁轴固定成一个乘号形状,长方形窗纱四个角固定在两根圆木的两头,使窗纱在下面形成一个网兜。从房梁上垂下一根长长的结实的三角带,牢固地连接着铁轴。网兜里放粉碎的豆渣糊糊,两根圆木的四个头儿就是手柄,三角带让网兜能够摇动起来。
这是一个简单的工作,也正是因为简单,所以很枯燥无聊。日复一日,都是同样的事情。
网兜下面放着另一个大盆子,从网兜漏下来的,就是豆汁,是生的。那时候,爷爷起五更去卖豆腐,奶奶就更早起来去煮两碗前一天预留下来的豆汁,配着些馒头鸡蛋,给爷爷当早饭。后来我才知道,那煮熟的豆汁就是豆浆。
网兜里剩余的豆渣,就是人们常说的豆腐渣了。豆汁要进入下一流程,去变成豆腐。豆腐渣,就在此出局,成为牛羊的饲料。
村里人会来要豆腐渣,回去喂牲口。大多数时候是免费赠送的,也有人过意不去,多多少少送来些黄豆“'公平交易”。
过滤好的豆汁,用水桶盛好,方便计量。许多时候,普通的作坊里,并没有标准化的生产流程,用量都是依靠经验估计的。这也是很多优秀传统工艺难以推广的一个重难点。
印象里常常见大伯拎着一桶桶白花花的生豆汁,从西厢房穿过院子,去东南角的大锅旁
猛地一用力,提起桶哗啦啦倒进大铁锅里。一桶一桶,一年一年。具体多少桶够做一个豆腐,我从没研究过,我爷爷也没有独门秘籍传授给我。
我说的“一个豆腐”,是大概一尺款一尺半长的那么大一块儿。这样的大小,是我爷爷制作的模子决定的。并且,也方便他挑担出去村里串巷子卖。
大锅里倒足够的豆汁后,我爷爷便开始烧火了,煤火。火候这个东西,往往也是很有技术性的,所以需要专人负责。
煤火烧至豆汁翻滚后,就开始了神奇的一步————卤水点豆腐。原本翻滚的一锅豆浆,倒进去石膏水后,就化液体为固体成了一锅豆腐脑。小时候觉得好神奇,简直是变魔术一样,让水变成了糊糊。读初中学了化学,知道是发生了一个化学反应而已。
早餐常吃的豆腐脑,是专门用来喝的,特别特别嫩。做豆腐的豆腐脑,只是流程中的一环,要做的比较老,才便于豆腐成型。
老豆腐脑,汁水微微有些黄绿色,喝起来有些苦味儿。可是,家里人总是说石膏是败火的,多喝老豆腐脑去火气,重点,还不能加白糖。
豆腐坊的神奇魔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狂热迷恋甜味儿,喝粥喝水都不要糖。然而童年的我,恨不得面条碗里也放白糖。没有白糖的豆腐脑,怎么能喝的下去!于是千方百计地找我奶奶要糖,完全不顾自己的牙齿已经开始发黑。
豆汁儿变成豆腐脑,已经成功来百分之九十九。最后一步,把豆腐脑一股脑儿倒进铺了棉布单子的模子里,用单子把豆腐脑包裹好,上面压几块砖头,下面是要搁在一个大的方形铁皮缸上,让豆腐脑的水淋出来落进铁皮缸里。淋出来的水,叫浆水,也是很有养分的,用来给牲口拌料。
豆腐脑控一晚上的水,第二天早上,就是新鲜上市的老豆腐。当完了生产者的爷爷,开始了销售员的工作。
村里面的售卖,除了货币交易,大多还有物物交换。买豆腐的人家,通常会端出来一瓢黄豆,用来换豆腐。这种交易方式,有些老古董,不过用起来也倒是挺方便的。豆子变成豆腐,豆腐再换来豆子,豆子再变成豆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如今,豆腐坊已经停业许多年,家人都没有继承豆腐行业。从前去奶奶家,并没有什么好吃的,屋子里放着卖剩下的豆腐,于是就拿起刀切一块儿吃起来。当时吃了,也只是豆腐味儿,现如今却再也吃不出那种豆腐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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