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刚过60岁生日,那天老爷子高兴,我也高兴,一家人加他的同事旧友凑了3桌,着实热闹了一下。
本来当天想写点什么的,怎奈酒一上头,没理出个头绪,事就搁那了。
咱天朝人对父母的情感表达历来含蓄而深沉,不太擅长用直白的语言表达自己。
所以还是从一些事儿开始说起。
父亲从事过很多职业,初中文凭,做过小贩、当过机耕手,一度靠下海捕鱼为生,后来机缘巧合,上世纪八十年代考了驾照,学会了开车,被亲戚介绍到环卫所工作,扫过大街,开过运输车,一干就干到了现在。
都说选择什么样的职业,就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生。自父亲到环卫所工作以后,我的记忆里,越到节假日,他越忙。几乎每年过年都要等到很晚才回家,甚至有一段时间晚上运输生活垃圾,白天休息,很是辛苦。
顺便说一句,父亲在环卫所工作,母亲也曾在环卫上扫过马路。用父亲的话说,虽然环卫工人职业卑微,但是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堂堂正正干活,干干净净挣钱。
在上学时,我没有因为父母是环卫工人而自卑,反而很自豪。记得研究生暑假期间,和母亲大人一起打扫人民公园,很是乐在其中。
这点让我觉得很幸运。父亲的话无形中让我有了相对合理的职业观,影响终身。
父亲文凭不高,却非常重视让我读书。小学、初中阶段,每到周末,他都会带我到县城的新华书店,还会给我十几块钱,买书。
记得那时我是新华书店的常客,熟悉到营业员会默许我到柜台内看书。(当时还没有开放式柜台,全封闭的)一天时间,短暂而快乐!
所以,无论在上学,还是工作以后,我都保持了阅读的习惯,几天不看书,总觉得不自在。有了孩子以后,等她稍大点,就不停地给她买书,带她去书店。
想想个中原因,原是习惯使然,拜父亲所赐。
最佩服父亲的,还是他的心态。
2008年,暑假。父亲的工作很忙,但是再忙,只要我回家,他都会顶着列日,开十五公里的摩托车,回家做饭。
吃饭时,偶尔提到了胃疼。鬼使神差,觉得不对劲。坚决要求父亲去做胃镜。
胃癌。父亲自己拿的化验单,非常平淡地告诉我们这个结果。他后来告诉我,人院的医生问他是谁?他说是病人的哥哥。
拿到单子,开着摩托车,带着已然懵了的母亲,回家。期间托亲戚联系了肿瘤医院。晚上照常和我们吃晚饭,聊天,喝的粥。第二天,带着切片化验单,直接去了肿瘤医院。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的内心该有多坚强。他甚至在劝那些来看望的亲戚朋友,没事,现在医学发达,要相信医生。
看到父亲的乐观,我甚至产生了错觉,也甚至认为这是在做梦。但其实内心是崩溃的。因为我非常害怕失去他。
懵懵懂懂地听医生解说手术方案,懵懵懂懂地在手术前签了字,懵懵懂懂地推他进手术室。一瞬间,所有的压力扑面而来。一瞬间,仿佛懂得了很多事,虽然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做家里的顶梁柱。
手术效果不错,但化验结果显示三期,属于比较难控制的癌细胞类型。那天晚上,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压力,坐在出租车上,哭了一路,从饭店一直到医院。
司机见我去的是肿瘤医院,大致也明白。关掉收音机,打开车窗,任夏日的暖风吹过脸庞,泪水止不住地流。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有多么害怕失去父亲。
那天晚上,我记得真切,北京奥运会开幕。而我们几乎无瑕这个,只因为,父亲是自己的,而且只有一个。
父亲始终充满了淡定、乐观和坚强。这样的情绪影响了周围的每一个人,也影响了病情。医生也高度评价父亲的乐观。病情有了转机。做了两期化疗。医生说,最终化验结果非常好。
距离手术至今,将近九年,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他还坚持跑步、钓鱼,几乎很少感冒。
见过生死,方知从容。父亲早年出海捕鱼,遇到过一次大风大浪,全船的人都把自己绑在船上,以便家人能收到全尸。上天何其眷顾,躲过一劫。
父亲给我讲这个事的时候,平淡得很。似乎在讲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旁观者很难想象当时他们一船人内心的波澜起伏。也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拥有这样一份淡定和从容。我想,这也是他为何面对疾病,那么淡定、乐观、坚强的原因。
用父亲的话来说,很幸运。
幸运的何止他自己。父亲用自身的经历传授了淡定和乐观,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难,心有阳光,顺其自然,一切终将过去。这又何尝不是一笔财富?
我很幸运,有这样一个父亲。
父亲的生日已过去了一些日子,但我还想说一句:生日快乐,祝您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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