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廖文章看着不争气的女儿廖雯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仍然坚持原来的观点，叛逆是最好的基因更新。

廖雯雯已经高中毕业，准备辍学，她除了打游戏，买化妆品，就是谈恋爱，对其他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廖文章经营一家字画装裱店——文雅轩。这个年代的字画装裱已经不再是一门复杂的工艺，特别是他开的这种小作坊，没有什么名人字画，都是一些附庸风雅人的自娱自乐。

就像上世纪人们唱歌灌唱片，不为出名售卖，只是自娱自乐。

今天文雅轩主在等一位特殊的客人。

紫红色旗袍，粉色细跟皮鞋，同款粉色包，看不出品牌，像是手工定制款。烫染的酒红色头发，波浪卷显得有些复古。黑色框太阳镜。指尖夹着一支细细的烟卷。

“对不住您，这里不能吸烟。”廖掌柜赶紧把烟拦下，预防火灾可不是小事。

来人把烟卷按熄在廖文章的茶杯里，那里是他刚泡好的乌龙茶。

廖文章也不敢生气，还要赔着笑脸。那表情就像见了自己的祖宗。

“老廖啊！你这店值多少钱？”女人摘下墨镜坐到茶海的主位，自顾自洗杯冲茶。

“不敢多说，百八十万是有的。”廖文章捧上茶罐伺候着。

“唉！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你说这事吧，我是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女人被茶壶烫到手，索性就扔了壶，茶汤在茶海上肆意横流，这是茶汤最自由的一次表达。

廖文章赶紧拿面巾纸给她擦手。又不顾一切地去抢救茶器。但他还是不能生气，继续赔着笑。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上学期末的家长会，廖文章说什么也不会招惹这个老同学——李千枝。但当时他觉得李千枝太美了，美得不像这个年龄的人。

人们都说，18岁的男人喜欢18岁的姑娘，30岁的男人喜欢18岁的姑娘，50岁的男人还是喜欢18岁的姑娘，所以姑娘们都尽量保持18岁的状态越久越好。

今年有过3次交往的李千枝成了廖文章的心病。他盘算着要把这事解决时，不成想又出了其他的事，媳妇还在家里等着结果。廖文章和李千枝的事，他可没敢跟媳妇坦白。

廖文章媳妇要的结果是女儿廖雯雯被李千枝的儿子李家鑫给睡了这件事的结果。大家都咨询过律师，可大可小。大到通天，小到赔钱。

李家鑫这初生小犊，做了自己不该做的事，不敢认定自己没有错，虽然明明是廖雯雯主动勾引他，他也觉得自己还是错了，坚决要负责任。

李千枝骂他糊涂，气他混蛋。

孩子在处理问题上，情绪占主动，成年人是理智占主动。

廖文章虽然睡了李千枝，但他行为卑微，事事谦和，内心并不弱势，因为这种事，事后男人有百分百主动权，可接可抛，女人不行。

但事情同样发生在女儿身上就是另一回事，未来几十年，还没开始就先有了污点，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结婚是不可能的，孩子都太小，虽然有了事实，但毕竟没有怀孕。

赔钱是个好主意，能封住媳妇的嘴。让李千枝赔钱，他怎么张得开嘴。

只落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廖文章正在踌躇的时候。女儿廖雯雯推门进来，一眼看到李千枝，眼里放光。

“怎么样？李阿姨想好赔多少钱没？”廖雯雯微笑着，揶揄李千枝，搞得廖文章很尴尬。

李千枝仔细打量，只见廖雯雯左耳打了一排耳洞，没有10个也有8个。下嘴唇下面也钉了一个银珠。不知道肚脐上有没有。

“年轻就是好呀！我要是有你这么年轻，你就不用和你爸这么偷偷摸摸着了。”李千枝看着廖雯雯流苏破洞牛仔裤，羡慕不已，自己是再也穿不出这身行头了。李千枝嘴上可没有松口。

廖文章心下一阵苦，这话怎么能跟孩子说呢？再怎么说雯雯也是自己的女儿，他更怕李千枝了。红着脸，低下头。

“哟！原来您和我爸有一腿呀！那咱家这事儿可有点乱，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叫您阿姨，该叫您‘小妈’！”廖雯雯说得那叫一本正经。

李千枝莫名的喜欢这个直性子姑娘，心下盘算，要是能做儿媳妇。貌似真不错，就是不知道会给儿子戴几顶绿帽子，还是算了吧，降不住。

“雯雯，你觉得，阿姨赔你多少精神损失费算合适呢？”李千枝这话是实心实意地问，她知道廖文章不好意思开口，事儿她还是懂事，没有钱，这事平不了。

“5000块钱，我买个包，要不您给我买也行。”廖文章听着廖雯雯不靠谱地乱说，不知该不该拦下，他心里倒是希望这事儿这么愉快地解决。

“来，加个好友，我转账给你。想买包，找我，我带你去。”李千枝不敢怠慢，她既然来，就没打算不破费就走。这个数，就算是象征性的数了。

“谢谢小妈！”廖雯雯愉快地答应，加上李千枝好友，主动发个笑脸过去。

李千枝不等所有人反悔就转账过去，她留了个心眼儿，在转账备注留言上写“精神赔偿”。

廖雯雯接受完，直接转给等消息的妈妈。

李千枝走了。

廖雯雯也走了。

剩下廖文章像个多余的傻子，鼓捣那几个茶杯，茶水倒过来倒过去，也不喝，已经凉透。

廖雯雯回到家。

廖雯雯妈妈辛欣收到5000元转账100个不乐意，“几千块钱就想打发，也太随便了吧！”她的话匣子一打开，廖雯雯就只能忍受，“要不是妈妈腿不好，一定让他家倾家荡产，你可是黄花大姑娘，就这么让他作贱？”

“哎呀！行了妈，人家可是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是我主动追的人家，人家还赔钱，可以了啦！我这乘龙快婿都让您整没了。”廖雯雯想起李千枝的风度，“妈，你不知道，李佳鑫他妈妈长得还挺标致呢！”

“李佳鑫他妈叫个啥？”辛欣觉得哪里不舒服。

“好像叫什么枝吧，我又不认识他妈，第一次见。”廖雯雯拿起瓜子，打开电视，开始刷剧。

“不会叫李千枝吧？”辛欣觉得不会这么巧，又不得不朝着这个方向猜测。

“对对对！妈你认识李阿姨？”廖雯雯瞅着妈妈，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

“李千枝去店里找你爸了？”辛欣感觉自己受到惊吓——过度地惊吓。

“就是呀！我去店里，他俩正谈着呢？”廖雯雯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有故事。“妈，说说吧！”

“有啥可说的。”辛欣按动轮椅按钮，会自己房间里。

窗外阳光明媚，她却很烦躁，心想：“他俩居然这么就遇到了。这个城市太小了，竟然容不下一个谎言。”

廖雯雯知道这事不简单。

她给李千枝发信息，“小妈好，什么时候去逛街呀！”

李千枝秒回，“还怕夜长梦多吗？这两天工作有点忙，过几天休假带你去上海玩。”

“乌拉！你还是做我亲妈吧！”廖雯雯思考着怎么转入正题，想了想，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你想问问我和你妈妈的故事吧？”李千枝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人。

廖雯雯知道有些人对你很好，但永远不是一条战线的战友。有些人天生愚钝，终究是命运躲不开的猪队友。

“可惜，我和她不在一边。”廖雯雯心里不停地对自己重复。

“你妈妈摔断了腿，但她是故意摔断自己的腿，没想到，一个假摔成就了她一生的轮椅生涯。你爸爸要结婚的人是我，却不得不屈从于死亡威胁的你妈。就这么简单。”李千枝带着廖雯雯挑选价值不菲的包，廖雯雯忽然失去了兴趣，大人说的话，她不懂。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还要再向前踏出一步，才能摆脱原生家庭的戾气，做你自己。”李千枝说教了，这是她的劣势，说出口，所以随即后悔。

“哈哈哈哈！就买这个吧！”廖雯雯决定回去上学。

她觉得李千枝说得对，没本事的人，才会成绩差。

李千枝觉得自己栽倒一个18岁少女手里，然而哪个中年女人又不会败在18岁少女手里呢？

廖雯雯心满意足地回到家，爸爸正躺在妈妈腿上，让妈妈给他掏耳朵。

一位哲人说过：一个人最大的教养，是接受父母的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