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是抓你不住的。明囡欠起身,望望窗外边似隐非现的楼群,哦,天还早吧。
夜里疯狂过后的酸软还在体内穿行,明囡觉得自己像一部快散了架的机器,哪哪儿都运转不灵了,自从遇到他之后,连脑子都缺了根弦。
她突然笑起来,抿着嘴,吃吃地笑,没有声。她怕搅醒仍在熟睡的他。
明囡手指掠过一绺头发,夹在耳后。它们挡住了她看他的视线。
她又笑起来,抿着嘴,手指迟疑地碰触着他的肌肤,蜻蜓点水般,她却感受到他的热度。
很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睡觉竟然不打呼噜,在那么疲惫的情况下,也是呼吸平稳而有节奏,若同昨夜,那一波一波的浪,像在谱写一支高丽峭拔的进行曲,坚定有力,余韵绵长。
她的眼神无限怜爱,手指轻柔,她不敢在他身体上连续游走1~2厘米。不能给你补充营养,总是可以让你好好休息的。但是她仍然不停。
她变换了个看他的姿势。支撑身体的手肘麻了,她怕支撑不稳,倒在他身上,打断他平稳而有节奏的呼吸。
褐色的头发垂下来,再次遮住她一部分视线。索性扎起来,松松地拢个马尾巴,不是就没有丝毫阻碍了么。
她想不通如此安静的人,昨夜为何那般霸道而且坚强有力,让你无法抗拒。她又笑起来。
穿窗而过的晨风,直刺明囡,她抖抖地打了个冷战,外面的一切都看得明晰,有一圈似乡村的早晨所特有的炊烟一样的雾霭,笼罩在不远处,让这个早晨看起来幸福非常。
她拉过毛巾被,用一角轻轻覆在他裸露着的肚皮上。男人最娇气,受不得一点风寒,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平日自诩为大山的男人轰然倒塌。
她蜷起膝盖,两手交叉着抱住自己的肩头,下巴担在膝盖上,脚趾丫儿偶尔拨动一下他的眼睫毛,尽管他没有任何反应,她却乐此不疲。
她笑起来。自己怎么会如此贪婪,贪婪到不想放弃任何一个看他拥有他的机会,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时间。从前的生命中,虽然紧张过,毕竟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这样的时刻是不适宜回忆过往的,人和人也不应该拿来比较,但此刻明囡的思绪,却回到了那青涩的青春时代。
19岁,确切地说是18岁,高中毕业的明囡在社会上蹒跚学步的时候,一个男人闯入了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
军人的高大英俊厚实稳重,都让明囡倍感安全,那安全是在满心满脑的爱里透露出来的,任何事都不需她来操心,他一切都办得有条有理让她称心如意。爱之花迅速绽放,绽放在一切可供爱情存在的地方。那时的她是满足而幸福的,整个身心都押在这个心系的男人身上,哪怕付出与家庭破裂、父女母女兄妹关系不复存在的代价。
明囡看他的眼睛火辣辣地疼痛起来,渐渐模糊。戴隐型眼镜人的眼睛或多或少都有些炎症,意识到带有咸味的水从某个叫泪腺的身体里冲出来,蓄满眼眶,她抽出纸巾,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好让她看他更清楚些。他保持同一睡姿很久了,安静平和,胸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皮肤光洁,肌肉平滑却充满力量。小腿上被蚊子亲吻过的痕迹红红的呈现,她突然吃起醋来,该死的蚊子。
就让他这么睡吧,能守护多久就守护多久。
她妈妈的心脏病多年不犯了,农村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儿女的成长使她放下了很多负担,正在她津津乐道儿女懂事的时候,女儿的感情狠狠地闷了她一棍子,一头栽倒在病床上,许久爬不起来。
明囡和军人同属,都是勤劳塌实的马,年轮的轨迹却整整差了12圈。这让爱女如命的妈妈心如油煎。如何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给一个离了婚的鳏夫。嫁不出去了是咋地!
沉浸在爱情的美妙中的明囡和心爱的人觅地潜踪,搭建了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小巢,过起了幸福美满的小日子,这期间,她秘密地做了一件事,一件谁都不知道的事,她幸福着。
蓝帽子的漂流爱情墙总是透风的,就如同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样,那件事丝丝屡屡地钻进了她妈妈的耳朵,在大脑传输这个信息的过程中,妈妈血压急剧升高,啊呜一声闭过气去,从此度过半年的病床之旅。
明囡坚信自己的爱情理念,即使在照料妈妈期间,也决不改变,她坚持着,矜持着。妈妈不再生气,闲时就跟明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没有什么高深的大道理,只是生活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时明囡频繁穿梭于医院和小巢之间,慢慢就少了,更多时间陪在妈妈身边。就在不常回去小巢的路上,她看到她熟悉的高大身影旁紧紧依偎着一个不熟悉的纤细身影时,她时时陪在妈妈身边。
她又秘密地做了一件事,一件谁都不知道的事,她痛苦着。却不后悔。
她爱过、恨过、幸福过、痛苦过、冲动过、理智过……
她依然爱笑,只是眼睛里却像蒙了一层灰,忧郁起来了。
他翻个身,吓了明囡一跳。看到他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他了,赶忙用纸巾替他轻轻揩去。手伸进毛巾被,湿湿的摸了一手汗;她揭掉它,让他更舒服些。他吧嗒两下嘴,嘴角带着笑,并不曾醒。
妈妈出院的时候,她的忧郁似乎并没有因她妈妈的康复而轻淡,反而更加浓重了。
学徒期满,明囡就在那家美容院工作着,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处理形形色色的事物,取代上一任店长非她所愿,但形势让她非如此不可。
孤独与忧郁是孪生兄弟。不是一个人独处时才会孤独,而是当你悠游于众人众事之间时那突如其来的彻心彻肺的凄凉感。孤独与人数多少无关。那时的明囡就是这样的孤独。
美丽女子的爱情资源永远不会枯竭。在无数双盯着你的眼睛之中,总有一双你是能看得见的。明囡以为那双眼睛会让她不那么孤独,谁知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却让她更加孤独而深切忧郁。她逃离了那次爱情,也逃离了那座刺得她千疮百孔的小城,到北方一个大都市去寻找自己的宁静和生活。
改变一下自己吧,为情而活既然不快乐,为什么不为事业活着呢?她这样想的时候,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她,一双手默默地帮助着她,只是她,都不曾在意。
1年的时间够长吗?或许追求一个人并不算长,但活在感动里的明囡,却有着久违的心动。那眼神朴实,那手结实。走在一起在明囡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是在夜晚,却没有癫狂的畅快淋漓,她所能做到的就是承受。她在尽义务。
为了两个人有更好的发展,明囡和他一同南下到另一个大都市,那里美容业的繁荣使明囡的潜力得到更大发挥,在很短时间内就从一个店长走向一名培训讲师,在讲台上她侃侃而谈,机智幽默高潮频现。她得到事业上的满足,感情却让她更加孤独,无论那眼神再如何质朴,那大手再如何结实,也无法让她的天空明朗起来。
虽然无法给你激情,但做丈夫或许他能让你感觉安全。梦里惊醒眼里流水的时候,她不止一次这样安慰自己。
生活中蓝色多了起来,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把自己的屋子整理成淡蓝色调,喜欢把自己装扮成蓝色精灵的样子,尤其珍藏了各种各样蓝色的帽子,不时拿出来招摇撞骗,总是引来一片啧啧声。
她笑起来,谁知却被这个坏蛋偷走了我的心。
还不曾有人在后背的角度拍过照,而他却肆无忌惮地喀嚓喀嚓,丝毫无视她版权的存在。他发过来自认为最满意的两张,其中一张就叫蓝帽子,矜持而风情万种。此后他就一直叫她蓝帽子。她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接受,心里却乐颠颠的。
认识他总有两个多月了吧。明囡掰着手指头,时间能证明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证明,它走它的,我做我的。那邋遢的衣装、那坏坏的眼神、那哄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那一甩头发的幽雅、那被动的性格……最要命的是焕发出来兽性的霸道,犹如被天山童姥在体内种下了生死符,让人积痒难熬。
什么都不想,就享受这激情迸发和绵绵爱意吧!
既然他是浪子,又何必想抓住他。
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脚踝,刺痒的感觉截断了她的神游。
坏蛋,醒了就不老实。
我醒了半天了。傻瓜,你出神的样子真美。
谁说这样的生活不能承受,谁说这样的话不能腻死人,我情愿此刻被你腻死,而不在乎以后。
蓝帽子的漂流爱情耘菩2005年作于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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