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个冬天天寒地冻,将思念凝结成冰。
低低的屋檐下挂了长长的冰棱,将早晨的微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仿佛还未清醒的美梦。
爬了一个春秋也没能爬上台阶的石兰安静的躺着,身上披了一层晶莹的霜。就像掉进琥珀里的昆虫,被记载了死亡。
阿月穿得很厚,因为这间木屋里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也不可能有任何取暖设施。
北边的墙壁上有一架子,架子上有许多小型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有着晶莹剔透的琥珀。
阿月是一名琥珀爱好者,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人工琥珀制作家。
阿月一遍又一遍的审视这些琥珀,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
死亡!她在制造死亡,也在收集死亡。
暗处的蜘蛛感受到了蛛网的振动,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向振动源爬去,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一只硕大地苍蝇不停地扑打着翅膀,可是却如泥牛入海,无济于事。
蜘蛛看见猎物后,就恢复了一个狩猎者的冷静。它待在苍蝇的不远处,感受着脚下逐渐弱下来的振动和心中逐渐强烈的兴奋。
苍蝇终于精疲力竭,而蜘蛛已经兴奋至极。它终于想苍蝇爬去,准备收割猎物。
当雪白的丝将苍蝇裹成晶莹的茧,这时,一滴酝酿已久的松脂轰然而至。
当它接触蜘蛛那一瞬间,时间骤然停止。
世间的巧言令色不断重复,老生常谈不断闪回,同一个画面重复无数次,却没有第二只蜘蛛被松脂接触。
时间又开始流转,细细的蛛网上挂了一小滴松脂,里面是一只正在挣扎的蜘蛛,就像苍蝇和死亡的搏斗,蜘蛛也失败了。
过了一天,又或许是两天,又一滴松脂悄然而至,覆盖在死亡上面······
阿月的泪水几乎流了下来,这时,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感受到死亡的重量。
曾经的她,无与伦比地喜爱这个琥珀,认为它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
可自从她的男友阿阳死后,她突然感受到了这只蜘蛛最深刻的绝望,从得到的天堂掉到了死亡的地狱的深深无奈。
她忍住泪水,为了不让自己的思绪被拉扯回那件悲伤的事上,她逼迫自己将目光移向下一件收藏。
这是她自己的作品,也是一件特殊的作品。
淡黄色的虎珀里是一只闭着眼睛的兔子。
阿月在阿阳死了以后,养了一只兔子来陪伴自己。
可是兔子那双即使睡觉也睁得大大的眼睛总让她心颤,可毕竟是自己的慰藉,她没舍得抛弃。
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免子死了。阿月很悲伤,于是她将兔子制成了琥珀,并将它的眼睛盍上了。
阿月看着兔子心里感到些许安慰。
琥珀,可以让死亡不那么彻底,音容相貌,还能历历在目。
阿月心情平复些了,但身上厚厚的衣服让她感觉很不应手。就像被裹在厚厚的琥珀中。
这时,她走到一块空白的琥珀面前,那是制做一个很大的琥珀后剩下的余料。
她突然想,这是否就是为自己留下的棺椁呢?
身上的衣服更加厚重了,阿月蜷缩在地上,周围的一切伤佛凝固了,成为了金黄色的正在凝国的松脂。
阿月感到她不能再呼吸了,她的胸铺上下起伏,双手紧紧的交织在胸前,双腿绷直,松开,又绷直。
阿月想到蜘蛛,想到兔子,想到死亡,想到琥珀。
阿月开始试图摆弄自己的身体,就像摆弄兔子,让它成为安详的样子那样。
阿月制作琥珀时的那种感觉出现了,她有些忘我了,仿佛她在自己的身体之外,将自己的身体制成琥珀。
她将她的双脚并在一起,双手合抱在胸前。
她想到有些动物死亡前狰狞的表情,摇了摇头,将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就像,她盍上兔子眼睛那样,她想让自己显得安详些。
阿月的眼神涣散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在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影走来,是阿阳。
阿月笑了,眼泪决堤而出。她奔向阿阳,紧紧的依偎在他怀中。
阿阳用手抚摸着月的头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倏然间,不知所踪。
阿月的眼睛重新聚焦,口中喃喃念道:生当同衣,死尔同椁。
阿月死了,死在冰天雪地里,被冻成了冰雕,像琥珀一样晶莹剔透。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冬天天寒地冻,只是为了让死亡,成为最长久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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