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又叫“知了”,我们老家那里的方言叫“蚂吱妞子”,“蚂吱”是从其发声而来,而为什么喊它“妞子”就无从考证了,大概是因为我们那儿习惯将这些存活在夏天,又长的比较漂亮的飞行生物定性为雌性吧,比如七星瓢虫,老乡们亲切的喊它“花大姐”。
儿时的印象中,蝉是不多的。村里的树林里,到处飞的是麻雀,我们喊它“小小盅(音译zhong)”,我和小伙伴们儿玩耍时,树林里到处“叽叽喳喳”,树叶之间也多是“扑扑楞楞”的声响。还记得小伙伴中有一个手脚特麻利的男孩儿叫满意,他经常能捉到“小小盅”,当他拿着一只“小小盅”在我们中间招摇而过,我们一个个均投以膜拜的眼神。满意有个习惯,就是他抓到的每一只“小小盅”从不准别人打它,为此他还和别人干过一架,而他最后都会悄悄的把它放生了。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我至今不明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树林里的“小小盅”越来越少了,而每到夏天,“蚂吱妞子”的叫声也越来越响了。年过六十的奶奶,每到夏天,都会不停的埋怨,说她的脑袋总是嗡嗡响,是被这些“蚂吱妞子”聒噪的了,而她和我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破茧而出的蝉再后来,村里来了一些城里人,来收蝉的幼虫,乡亲们喊它“爬叉”。一毛钱两个,行情好的时候,两毛钱三个。我们这些小孩儿闲着没事儿干,就每天白天拿着家里的大铁锹到屋后头的空地上一阵“耕作”,晚饭时用带水的罐子装着“爬叉”战果回家,用水是怕它死了就卖不了好价钱了。急急的吃了晚饭之后,我就拿着家里唯一的手电筒,喊着小伙伴们去摸“爬叉”,大人们白天忙了一天农活,是不去掺和我们的“事业”的。而家里唯一的手电筒,一定是从午饭过后就开始充电的。
我眼睛小,晚上摸“爬叉”总摸不过我的小伙伴们儿,但是我还有一个“副业”,就是一早起来够“爬叉”皮。顾名思义,“爬叉”皮就是“爬叉”化为“蚂吱妞子”之后留下的“外衣”。也有城里人来收这层“外衣”,论斤,二十块一斤,很贵!但是,它同时又很轻,往往一大马夹袋才够一两重,耍小聪明的我就用小石子装在“爬叉”皮里,压秤。但不能多,一马夹袋最多放五个小石子儿,否则很容易被怀疑。“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我,岂不知我这小计俩早被做买卖的人识破,而他也不说话,悄悄的在称上做了手脚,最后不但我的小石子儿的分量被抵消,实际还被他坑了……
摸“爬叉”和卖“爬叉”皮的钱,我记得初一那年一共是五十一块三毛。这对我而言,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当我把这钱交给奶奶的时候,奶奶乐的合不拢嘴,不断夸我是个好孩子。我也骄傲的不行,因为小伙伴们儿都没有我挣的钱多,也就是我的“事业”最成功。
就这样,到了初三,学习压力逐渐大了,就不再和“爬叉”、“蚂吱妞子”打交道了。但每每想起,总有无法忘却的回忆。还记得自己一个人跑遍整村的树林,为了找寻一个又直又长的长棍,去够“爬叉”皮;还记得我每天都是五点起床,比爷爷起的还早,就怕“爬叉”皮被别人抢走了;还记得我家屋后头的杨树林长的非常茂盛,那是因为每年夏天都是一个个带着铁锹的义务小“工人”,无偿为它们松土;还记得晚上摸“爬叉”,差点儿和一条小黄蛇亲密接触,吓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但是第二天晚上又继续去摸“爬叉”的经历。点点滴滴,都那么美好,无法忘记。
后来才知道,“小小盅”越来越少少是田里农药越来越多,药性也越来越强的原因。而“小小盅”是“蚂吱妞子”的天敌,此消彼长。
今年夏天打电话给奶奶,刚开始无人接听。一个小时后,奶奶回电,说去摸“爬叉”了……
我顿时眼眶湿润,仿佛又回到了童年,跟在奶奶屁股后面,去摸“爬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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