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耿缓缓地从病床坐起,小腹和阴囊隐隐作痛。中晚期睾丸癌,癌细胞已从左侧睾丸扩散到了腹部的淋巴结。阿耿在医院已经住了五天了,下午,将进行手术切除左侧睾丸,和一部分淋巴结,之后是化疗或放射疗法根除掉手术后还剩下的癌细胞。
因为下午要手术的关系,早上阿耿的妹妹就过来了,陪伴下阿耿,顺带聊聊天。
“今天天气比昨天好多了,没下雨。”一进病房,妹妹就看着窗外说道。
“唔。“阿耿回应。
“气色看起来不错啊,下午手术加油。”
“嗯。“阿耿回应。
“刚我看到有个护士姐姐不错哟,要不要撩一个回来做老婆?”
“唔。“阿耿回应。
“怎么了,一天到晚唔唔嗯嗯的,你拍动作片啊?乐观点,不就是切除一个蛋蛋而已嘛,不是还有一个吗?“妹妹没心没肺地说道。
阿耿没回,不像没心没肺的妹妹,在亲妹面前谈自己身体的这些器官,心里还是有些尴尬别扭。
看着没回的阿耿,妹妹也没说什么,又问道:“今天感觉还好吧?下腹还痛不痛?”
“还好吧,坐起来还是会痛,躺着不动就好点。”
“呐,新手机。”妹妹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坐起来的阿耿。“老的那一台我拿去修,维修的人说内屏爆了,换的话要1600,这么贵,干脆就给你买了台新的。资料我都互传过来了。”
阿耿接过手机,解锁,第一时间打开微信。几天下来里面只有几十条未读信息。有前同事的,朋友的,一些群组的。住院前阿耿就已经辞掉了工作,公司群组全退,没有了平时公司的信息轰炸。
阿耿打开手机银行APP,查询银行卡的余额和流水,发现公司还没有把上个月的工资和这个月的工资结清,立刻点开公司人事的微信询问。
“张姐,我上个月和这个月的工资怎么还没转给我,能麻烦下帮我问问么?”
“还没给你吗?不会吧,我记得上个星期就已经让财务给你转了啊。”张姐回到。“你等下哈,我去问问。”
“好的,麻烦了。“阿耿回道。
“那个……财务部的人说是没给你转过去。审核到了总监那里被挡了下来。总监说你没有提前一个月辞职,上个月工资算作给公司的补偿。这个月才上了一星期班,既然辞职了,五险一金得由你自己全部负担,所以这一星期工资就算偿还上个月和这个月公司给你交的五险一金,所以也没有了。“张姐不好意思地回道。
阿耿看了信息,顿时被气到了。上个月工资作为公司补偿阿耿认了,毕竟当初合同是这样签的。但凭什么这个月的七天工资一分没有?还堂而皇之说偿还公司给他交的五险一金。旁边的妹妹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过阿耿的手机直接回道:“你们凭什么这个月的工资不发?这可以去劳动局投诉你们。还补偿五险一金,要不要脸?”
阿耿刚想抬手制止,妹妹已经把信息发出去,还拿着手机往后退了两步,看来是不打算让阿耿抢回手机撤回的了。妹妹知道阿耿是个老好人,十之八九是不会怎么争辩的,大概率会吃下这只死猫,所以自己拿着手机在那和人事争辩。
阿耿也不生气,反正都辞职了,也不打算回去工作,撕破脸就撕破脸呗。阿耿静静地看着妹妹在那哒哒哒地回信息,直至人事不再回,才把手机递回给阿耿。
“你就是个老好人,才会被这种垃圾公司欺负。不用给他们面子,拖欠工资,可以直接去劳动局投诉他们。五险一金本来就该是他们承担他们那部分。”妹妹不忿地说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话说你没告诉老妈吧?还有老爸,他都已经组建新家庭了,就不要去打扰他了。有社保和一份医疗保险,应该花不了多少钱。”阿耿说道。
“没告诉他们。你还要瞒多久?永远也不告诉他们吗?”妹妹说。
“不是,手术完之后再说吧,毕竟要休养一段时间,到时候把房退了,回家呆呆。”阿耿回答到,随后是一阵沉默。
“医生又说什么了么?”妹妹问。
“没什么吧。前几天冰冻了些精子去精子库,医生说虽然切掉一个睾丸还有生育能力,但化疗和放射疗法可能会造成暂时性或永久性精子数量减少,可能导致不能自然生育。所以我冻了些精子到精子库。”阿耿犹豫了下说道。
妹妹听后,一脸担心,叹了下气:“哎,真是好人没好报。我都要为我未来嫂子的幸福担心了。那个,不会影响到那方面吧?”
“哪方面?“阿耿一时没听懂。
“就是,“妹妹拿手掌拍了几下,”这个啊,起不来。“晓是有些没心没肺,但在哥哥面前说这些,妹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阿耿瞬间明白了,有点无语。这妹妹,他都不知怎么说才好。“没事,不影响。拜托,我又不是变成太监。”
“对喉,还有一个蛋,应该不影响吧。不知道……“妹妹正欲要深入,立马被阿耿打住。
“好啦好啦,打住,不聊这个了。”阿耿实在觉得别扭。“保险那一边怎么样,一共能报多少?”
“医保的话,你知道,医生告诉过你了,门诊的话除一些自费药外,是七成,至于那什么住院比例什么的,哎,烦!你自己去问医生吧。那份医疗保险那边我问了,剩下的能给你全报。“妹妹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能少花钱就是好事。“对了,阿殊给你打过电话,你在医院,我就顺带帮你接了。”
“阿殊?哪个阿殊?”阿耿疑惑地问?
“高中学习委员啊,你写过情书整蛊过的那个。”
“顶!那个八婆!”阿耿想到阿殊,至今仍怨念深重。阿耿中学时代并不是什么好学生,成绩算不上好,作业常常不交,也会和同学一起躲厕所抽烟,在宿舍喝酒。阿殊作为学习委员,小报告没少打,追着阿耿要作业没少做,和阿耿作对没少作,阿耿那是记忆极度深刻。“奇了怪了,那么多年都不联系,怎么突然联系我了?她说什么了没?”
“她说你们高中时的班长癌症复发病逝了,过两天是她的葬礼,她问你去不去参加。”妹妹耸耸肩,说道。
编辑
“什么?”阿耿愣了下。“你说谁去世了?”
“你们高中的班长。我和她如实说了,你在住院,不方便去参加。她说知道了,委托我告诉你。”
阿耿沉默了,没有再说什么,癌症么?因生病痛苦稍显疲态的脸此刻倦意盈面,内心有着丝丝绞痛,遗憾感充斥心田,还有些对自己的担忧。他喜欢老班,但那时老班是当时的好兄弟天乐的菜,自己作为好朋友只能默默地喜欢着。这份喜欢随着时间早淡了,但只是沉进了内心的某个角落,被记忆一触碰,又复苏了。
虽不专一,但男生的情远比女生的长。人生,不就是这样的一次次错过么?一次次的遗憾。
妹妹看着坐在病床上靠着枕头的哥哥,识相地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