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个朋友在朋友圈里说:“我觉得我正在认真地度过这大学四年。”我一愣神,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四年到底该怎样认真才算是不枉费。
后来坐在回家的高铁上,我看窗外的光景像被水晕染的油画,颜料都被拧了出来,突然这半年里看过的一部又一部电视剧,换过的一个又一个偶像,长了短了的头发流水一般涌了出来。风吹了吹,空留一地落叶。走上了一条七绕八拐的路,脚下的未来也不如所期待的模样却还浑然不知。
我在大学过得不怎么样高中的时候学校建在山脚下,从大门进去还得爬半个山坡才能到高三教学楼。一眼看过去,那些黑眼圈重得快掉在地上了的,背着装满了习题册的大书包,埋头憋气一个劲往上登的人一定是高三生。喘着粗气向前迈,来不及好好看看晨光,匆匆忙忙地钻进教室翻开课本,一天“战事”便又打了起来。
囿于一间小室,屋里的人和桌上的书本合在一起,看着忒像素描本上的静物,一动不动,只有那口中不断呼出的热气上升,糊住了看世界的窗户。那时人说,不要左右相看,窗外的世界不值得过多留恋。老师手中的粉笔与黑板断断续续地产生摩擦的声音,间或有人躲在角落里吭哧吭哧地吃着薯片,有人手中的笔像圆规一样在书本上奋力疾转。黑板上方贴着的“梦想成真”的标语落入眼中,瞧,少年眼神温柔,目光坚毅。
四方之地,目光狭窄所在,再生的果子,待久了也是要被闷坏的。高中坐在教室里低头憋习题的模样似在眼前糊了一层玻璃纸,怎么看也是影影绰绰的。教室外的走廊刚好朝着太阳,半个小城的日月光华都尽在眼下。我那时特爱干的一件事就是趴在走廊的台沿边,看轻掠树梢的飞鸟,看远方痕迹了淡的青山,嘴上不说,心里憋着一口气,总该要去看看更大的天地。
我在大学过得不怎么样后来呢,也算是进了大学,背着行李箱去了心心念念的“更大的天地”,一头扎进升学的欢潮里。宴饮聚会上总有人一提起你便连说“前程无量”,尽管你还没找着你的“前程”,却也还是学着大人一样微笑,举杯应和着亲朋的夸奖。你和所有青春年少的人一样踩着高考的阶梯想去摸更高的云,伸着脖子望着跳跃的人海,内心欢腾,愉悦无比。你对未来一筹莫展,却愿意相信一切都好。
人人都在说:“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上了大学你就能轻松了。”
我信了。于是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地列下一系列大学清单,以前想做而未敢做的事情全都一条条地给它写进去。抛掉了一堆泛黄的习题纸,买了许多鲜丽的衣裙,微卷的头发耷拉在双肩。镜子面前的人一个劲的在说:“要成熟。” 久旱的禾田终于要遇上大雨了,它等不及了。“高考结束了,是时候停下来喘口气了。”
我在大学过得不怎么样九月的太阳依旧毒辣,军绿的行装被汗水浸得湿透,躲在队列里抓痒挠腮谁也看不见谁。
十月的课堂尤为新鲜,手里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低着头在座位上谁也不记得谁。
十一月的树叶开始凋落,路上的人群忙着奔向各类活动,焦头烂额的日子谁也不在意谁。
十二月的天张开黑夜的网,窗外的雪花飘飘飘摇摇,偶像换了一个又一个谁也不理解谁。
一月的日历被重新放下,世界热热闹闹欢欣鼓舞,人人匆忙地翻开新课本谁也顾不上谁。
我在大学里总是忙得莫名其妙。课本不到快考试了也不怎么翻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还没读个明白就匆匆忙忙地还了回去,社团里的任务反倒是一个又一个冲过来。去了许多新鲜地方,认识了一些了不起的人,每天在课业之外忙得团团转,面子上好像很足,但这里子的内涵却仍旧单薄得很。
我以为我走的是一条宽敞大道,但其实是进了一条死胡同。
我还在原地呆站着,时光却在并肩哭笑、埋头寻找、着急无主的日夜里奔跑起来,怎么追也追不上。就像以前觉得高考是很遥远的事,18岁是个不可触及的数字。我以为我会一直站在台下,只需要乖乖看着台上的主角光影一生便好,却没想到锣鼓敲响,灯光一亮,命运接过交接棒转头就来对我说:“轮到你了。”于是一转眼高考梦一样地结束了,大人的皇冠已经加身,新的一年又乘着时光隧道飞驰而来。
我在大学过得不怎么样不努力、没成果的时候会发现很多时刻都是苦的。人生那么长,还有许多道难关要去过,还有很多个日夜需要去认真追寻。其实我们都是坐在远行的列车上的旅客,列车往前行驶,我们能看见的不过是侧身的方形小窗,窗外景色模糊,大多时间里,难辨方向。
“最苦的日子或许还没有到来,上了大学也不见得能轻松多少。”
心底无尽的虚无实质上是来自人精神上的那份贫瘠。有时候人生的路不是越走越辽阔而是越走越狭窄。眼睛若是看得太近便很难注意到身边的高墙,于是一步步逼近,再一抬头,四周已是围得紧紧实实的了。
所以人的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要时时注意那轻掠树梢的飞鸟以及远方痕迹了淡的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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