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要搬走了，按照惯例，要请宿舍的几位吃饭。室友准备了三百块钱，大手一挥，说：“牛排还是烤鱼？”
“烤鱼吧。”我们异口同声。
烤鱼吧，烤鱼省钱，毕竟大伙儿都挺穷的。
室友要搬出去准备考研了。去年的六月份，小姑娘提着行李来到校区。我带着她买盆买棉被，像是大学里迎新的热情学姐，搞得小姑娘有点儿不知所措，第一印象觉得我是个好人。日久见人心，事实证明，我的确是个好人。只是龟毛了点，自我为中心了点，懒了点……
百年修得同寝住，室友来的时候，我大概独居了半年，后面从上一家公司离职，搬到了朋友家里，跟朋友同床共枕了一个月，又搬到了公司宿舍，来回一阵倒腾，不嫌累得慌。好在新公司氛围不错，同事都挺乐意帮忙的，这导致我心情愉悦，对于和一个陌生的姑娘同住，便没有那么排斥了。出来工作一年多，别的本事没长，就是脸皮厚了几寸。
室友来当语文老师。黑长直、细胳膊瘦腿，看模样，就是个语文老师的料啊。我原本也想当语文老师，只不过不是科班出身，长得也不像，只能先做另外一个岗位，以至于到现在基本上是将错就错，好在身边有一个，聊以慰藉，稍稍消解胸臆。
大抵是革命目标一致，我和室友二人无论是性情上，还是生活节奏上都算比较合拍的。我们都是不熬夜党，通常也比另外一个房间的姐们儿起得要早，所以不存在太大的互相干扰。我这人得理不饶人，她便宽容、退让。因为我不喜欢她手机放在床头充电，不想第二天此起彼伏的闹钟在我耳边唱协奏曲，她就从此尽量把手机带到公司充电，尽管我自己是个闹钟定在五点多的无赖。
我俩有挺多的共同爱好，比如都挺爱看书。我看书全情投入时爱发有声弹幕，她嘛，就是后面发666的，超级捧场的人。我们在一块儿很是天造地设，不嫌无聊。我想，人这一生，能够遇上那么几个谈天说地不尴尬的人都算幸运的了，何况还能接得住彼此抛出的话题，正儿八经地滔滔不绝。室友单名一个盼，她非给自己取一个英文名叫“Hope”，我顺着英文名的谐音，给人家冠个只我一人叫的表字“厚朴”。敦厚、朴实，也正是她给我的主要印象。她平淡、温和，文艺女青年一枚，工作、生活中很少抱怨，也甚少与人辩论争执。想起她刚开始带学生的局促和紧张，这近一年来，也是成长了不少。
我们在生命中孜孜不倦地求索，求得让自己灵魂安宁的栖息之地。有时候这种机遇需要硬着头皮去碰，也不能阻止被他人改造的可能。原先我们宿舍住着我、她和玲萍，后面来了“那谁”唐贝。小小的公寓，大排档上菜一样，哐哐哐，四个热菜上齐活儿了。去年的夏天，我们都特别忙，但又好像不是。我们轮流做东请吃饭，附近的几个餐厅都吃了一遍。那时候还有玲萍的准男友张杰，也是我一个部门的同事。同事加室友的双重身份，让我们关系比单纯的合租人关系更亲近一些。放假的时候，我和玲萍换着下厨，几个人围坐在我们的长桌边，说不出的温暖、宁馨。我的另一个同事远洋，买了一副麻将，到我们宿舍打，有一段时间我们很是沉迷国粹，倒是远洋自己，打过一次就没兴致了。
暑假过完，唐贝离职回家，宿舍里来了海燕；过了阳历新年，玲萍和张杰也离职回家了，宿舍里搬进了丹丹；农历新年过后，海燕回家，宿舍里搬进了亚萍；再过几日，厚朴也将离开了。人生处处，断绝不了的离别。该说已经习惯，但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舍。往日的言笑晏晏，成了今日的过眼云烟，唯独记忆太过诚实，总让人不期然地伤感。
我跟厚朴常在一块儿，周一公休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去吃饭、看电影。我们一起去湘湖转转，一起坐汽车跑到鲁迅故里，一起带着便当去太子湾……三月份的某一天，我俩去西湖，刚好老同学阿丽也在杭州且有空，便约了一个地方一块儿逛了起来。天气不是特别好，西湖边上游人不是很多，我们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说起近日的生活。上回见到阿丽，还是17年元宵去南京。她记忆出了差错，觉得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了。不管一年还是两年，物是人是、物非人非，我们对于时间的观感早已和年幼时、青春时有了很大的不同。时间徒然变快，记忆徒然变缓，这是我们早该适应的变化。我捶了阿丽一顿，心绪依旧难平。
我有时候就怕记录这些事情，本来记性就比一般人要好了，还念念不忘，着实是给自己找罪受。前段时间，跟一个老同学吃饭，谈起过去的片段，对方摇头，我难过得吃了好多饭，也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多情却被无情恼”了。人和人之间，此一时亲密无间，彼一时对面不识，不是世间亘古不变的定律吗？你耿耿于怀什么？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在一起时多念着对方的好，安安分分地相处不就行了？
三月份跟安子和宋宇超见了一面，安子就不用说了，老宋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他说他跟室友，住在同一个寝室，可能一天都见不了面说不了一句话吧。为什么要说话啊？大家一天忙到晚，回宿舍有讲话的时间还不如跟女朋友视频。照这种节奏，男女同寝搞不好也发现不出来吧？
现代社会，人的生存空间缩小，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不大，而精神距离恐怕隔着“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我记得大学的时候看《海上钢琴师》，当时听着音乐，随男主角一起被那种漫无边际的孤独包围。那种被置身荒岛的恐惧不停敲打着耳膜。
我喜欢越剧里的经典选段《十八相送》，越剧唱腔婉转，情丝袅袅。而现实中，我不是山伯，你也不是英台，故事的终点是——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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