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啊阿啊阿啊,望呀望儿面,我泪呀泪涌泉,生离与死别,竟在顷刻间,无语问九天,看不透世情迷眼,割不断恩爱牵连,想从前~想从前~想从前~想从前~”
随着音乐声向起,我光着脚丫子爬上床,揪下了大红窗帘披在身上,提着爸爸的烟灰缸,戴着妈妈的手链,做了一个阿尼陀佛的手势,厉声喝道:
“白素贞,要出世就要先入世,要出塔就要先入塔,进去吧,阿尼陀佛!”
“啊,不,不...”
我扔掉烟灰缸,趴在床上紧紧攥着床单,做了一个自认为很凄美而悲烈的表情,摇摇头,痛苦的说:“不,我不要修炼,我不要进雷峰塔,我要我的官人,我要我的儿子,我要的家。”
............
八岁那年,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好奇柳树为啥要在春天开花呢?好奇上课时那只蚊子为啥要咬我一口呢?好奇同桌的小哥哥为啥要用眼睛瞪我呢?好奇爸爸为什么要离开我和妈妈呢?
那时,我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为啥呀,这为啥呀”,在大街上,一只手揪着妈妈的衣角,另一只手抹一把鼻涕,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直到问的妈妈实在厌烦忍不住给我个小耳光。
我时常抱着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扶着下巴,用一下午时间看蚂蚁搬家,等石头开花。躺在院里的草堆上,嘴里叼着一根尖草,感受着习习的凉风看着天空的白云幻想,小伙伴们说,白云都是棉花糖做的,我心想,这么大的棉花糖掉下来会不会砸死我呢?
我的爸爸长什么样我也记不清了,但是他每天都会潜入我的梦境,那里的天空很蓝,河水很清,门口开满杜鹃花,我正坐在门口和蜜蜂嬉笑,爸爸突然喊了我一声,我回头,爸爸背着厚厚行囊站在街上朝我招了招手,看样子他有些老了。
我朝着他喊:“你还回来干嘛?我讨厌你,你不是我爸。”
说罢就扔下手里的喷壶跑了,可是我哪有他跑的快啊,他一把就从后面拦腰搂住了我,他哭了。他蹲摸着我的脸给我讲了很多很多的故事,他受了多少波折,遭了多少罪才回来的。
就像电视剧里的大结局一样,他颤抖着双手哽咽地和我说:“能叫我一声爸爸吗?爸爸死了也值了。”
我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被他感动了,低头喊:
“爸...”
这时,妈妈推门出来了,流下了幸福的泪水,于是,我们一家人过上了美好的生活。
那时候的梦呐,都是甜的,每次一闭上眼睛就会涌现好多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这样的时光失去的遂不及防,很快就在小镇的微风中易逝了。
14岁那年,我开始变得焦和慌乱,每天都会莫名的烦躁,青春期来我而言来的不急也不缓,一团隐秘的小草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我身的上疯狂身上疯狂的生长,盘根错节,我像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一样,对异性产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在某个没有父母的夜晚浮想联翩。
那年秋天,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我第一次流了血,留下了一个没有伤口的伤口。我坐在床边,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体的异样,害怕而激动,就像是有很多小鼓在心里不停的敲打一样,留下了永远不敢与外人道及的羞耻,而仅剩的那丝单纯和天真也在窗外的冷风中一点一点支持破碎了。
那段时间,我常常会自己一个人去超市里转悠,在闲庭信步地转完两圈假动作后,再忐忑不安的假装不小心走到超市最里面的架子前,背着手,垫着脚后跟,看着头上的一排“七度空间”发呆。
左右眺望确定四周没有人时,我咬住下嘴唇,眼睛四下环顾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一下那包厚厚的“七度空间”,每次有人发现我时,我会红着脸马上抽一沓纸巾悻悻的逃出去,心里就像就有很多小鹿一样蹦蹦哒哒个不停。
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我曾无数次蹩手蹩脚地学着男人们吹着口哨,面朝着墙站着尿尿,毫不疑问,每次尿液都会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2
16岁那年,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欲望,也充满了臆想。
胸前的两个小豆豆越发的壮大,让我愈发的害怕,我用宽大的校服把它紧紧的裹在衣服里面,不再敢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走路,慢慢的养成了驼背。
暑假期间,随着《小鱼儿与花无缺》《刁蛮公主》这些电视剧的热播,让我对衣炔飘飘的白衣男子产生了种种不切实际的痴迷,比如楚留香,比如白云飞,比如花无缺。
我幻想着在某个风雨交加,月黑风高的晚上,我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街上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我有些害怕,不自觉用手紧了紧背包带儿,加快了脚步。
突然,路边的灌木丛里有一阵风吹草动声,然后嗖的一下,冒出了两个男人,穿着虎纹大衣,独眼,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狰狞恐怖,手里拿着大砍刀,正在色咪咪地盯着我看。
我赶紧用双手捂住了我还未发育完全的胸脯前,紧张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劫色!”其中一个独眼男人把着刀嘿嘿地笑了。
“不可能,除非你杀了本姑娘!”我宁死不屈地说。
那个男人嘲讽似的笑了,虎视眈眈地朝我走了过来,就像看到猎物一般,我害怕的往后退到大树干上,再也无处可逃了。
我跌坐在地上靠着树干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了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白光撕裂了空间踏着星辰而来,在漫天的花瓣中降落,好像天神下凡一般,我猛然睁开眼睛,太帅了,手持羽扇,剑眉星目,他回过头对我邪魅一笑,启齿:“姑娘,你没事吧。”
我使劲点了点头,仿佛都忘了自己在困境之中。他回过头,瞬间又恢复了高冷,因为他只对我一个笑,他冷冷地和那两个男人说:“滚!”
那两人当时就被他吓的屁滚尿流的跑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看着他的帅气逼人的样子,我不自觉脸红了一下。
“小女子谢谢公子搭救!”
当然,他是个很高冷的人,只是点点了头,没有说话,月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好看极了。
“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可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乘人之危,回头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说罢,便踏着月光走了,留我一个在原地陶醉着。此后,我用了一生追寻他的脚步,在我一生一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打动了他,我们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每次在我精心的排版完一次次剧本后,等待我的总是教室后面的那堵墙,又走思了。
那年,我喜欢上了班里一个男生,他是班里的尖子生,还会打篮球,时不时甩一下刘海,帅呆了。
上课的时候我总是扶着下巴看着他学习的样子痴痴的傻笑,那时候呐,连作业本和他放在一起都是幸福的,每天下课后,我会提前爬在窗口等待着他从我窗前经过,期待他突然回头看到我,又怕他回头看到我。
偶尔也会想入非非,给我和他安排一个剧本,不过大多是以悲剧结局,我也不知道在哪个年纪时为什么那么喜欢悲剧,就是觉得大结局是一定要有人牺牲的。
那几年,我暗恋过很多的男生,却重来没有敢说出口,就这样,那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年龄就在一次一次的幻想和破灭中慢慢的荒灭掉了。
3
19岁那年,我上了大学。
高考后选专业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终生婚姻大事,我和家人大吵了一架,据理力争,硬是抛弃了会计专业,选择了机电维修。
那时,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我没男朋友是自己的问题,不知道自己长的有多么普通,而是全部责任抛给了高中不让早恋,学习压力太大这些无关紧要的因素。
到学校时果然不负我的期待,我们专业八十个男的,只有我一个女的。
推开班门的时候,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放眼望去,男人,男人,男人,男人,男人,一个,两个,三个.........卧槽...全是男人。
我从未那么激动过,一下子看到了这么多男人,开心的嘴都快咧开了,我甚至都想像到我将来美好的日子了,但是我还是要保持淡定,气质这一块还是要有的。
可能是物以稀为贵吧,他们看到我时,眼睛也睁的大大的,炙热而热情,就像是猫看到了老鼠一样,格外的眼红。嘴里一口一个“国宝”的叫着我,那时,我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身旁就像是有漫天的花瓣纷纷落下,我抬起头,昂首挺胸的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走过,坐到自己的座位。
两个月后,我终于有了第一个男朋友,他用一束花就把我的第一次骗走了,没有盛大的表白仪式,也没烛光晚餐。
可能是我和他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吧,所以显的胆小而谨慎,新鲜而浪漫,他对我也是细致体贴,无微不至,那时候,我真的以外我的一生都会和他一起走下去,最后在一片花儿中步入婚姻的殿堂。
而这种想法在我们在一起两个月后就开始动摇了,我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在我男朋友的眼里,好像游戏比我更重要。
每次晚上给他打电话时,他总是不接,等很久后才会回过来,他总是以没看到为借口敷衍过去,可是我明明看到他的游戏里在线已经半小时了。
有一次在宾馆里,我洗好澡后穿着浴袍故意露着半截肩膀在他面前转了两圈,他居然都没有看我,两只眼睛和着了魔似的看着屏幕里的游戏直播一动不动。我不信那个邪,脱下浴袍滑进他被子里,从后面搂住他,用牙齿轻轻地咬他耳朵。
过了一会儿,他的身子好像有一些异动,而后他翻过身来用两只手狠狠地把我按在床上,呼吸急促,我乖乖的闭上了眼睛,随时准备迎接他的狂风暴雨,心里想:“原来老娘还是有一定诱惑力的。”
一秒,两秒,三秒...怎么没感觉到一点疼痛呢,我睁开眼一看,他又掉过去看手机了,而且正在打着游戏,还那么认真。
我当时很生气,伸手就把你手机抢了过来,喊着说:“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游戏,打游戏,打游戏。难道你女朋友还没有游戏重要吗?”
他坐起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夺过手机坐到门口,一夜都没有和我说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眼神,那天晚上,我咬着嘴唇流了一夜的泪。
朋友告诉我说,那是男人的底线,每个男人都有一条底线,你千万不要触碰,不然只会两败俱伤。我愕然,我男朋友的底线就是游戏吗?我居然不如一款游戏重要?
我们的感情之路越来越坎坷,越来越平淡,但是他并没有抛弃我,而是藕断丝连的用着我的身体,仿佛就连做爱都变成了例行公事,毫无激情可言,而我终究是从他的日用品变成了装饰品。
在后来的一年里,我们分分合合反反复复了很多次,蹩手蹩脚地学着电视剧里爱情的藕断丝连,最终在一次一次的失望和谎言中移情别恋。
就这样,大学四年在一次又一次的谈恋爱和无数机器的轰鸣声荒度了,那四年,我谈了四次恋爱,无一例外的惨烈的失败而告终。
4
26岁,我成为了一名服装设计师。是的,我抛弃了我那个所学的东西,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不喜欢那个专业。
16岁时我觉得爱情是纯洁的,觉得自己会有一场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爱情,无关金钱,无关风花雪月,那时很看不起用金钱得到的爱情,现在慢慢释然了,其实世界上不存在纯真的爱情,一个人说喜欢你,一定是喜欢你身上某个地方,如颜值,如金钱,如才华,一切都是等价交换,没什么不同,人生就是一场博弈,你赌我的青春美丽,我赌你的未来。
毕业的三年里,我常常会收到舍友们的一个接一个的喜帖,几个结婚早的已经开始给孩子过满月,过百天,过周岁,满朋友圈秀娃了,而我这个老阿姨还在庆祝自己今年又过了一个双十一。
有时候也会看着窗外的烟火发楞,怎么这么快她们就变成了当妈的人了呢,在我的记忆里,她们好像还是那群坐在床上磕瓜子叽叽喳喳的疯丫头啊,难道我真的老了,我赶紧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没有皱纹。
不自觉,两行清泪在夜风中落下。
27岁那年,我遇到了张同,一个很木钠的金融交易员,他的人和他的工作一样无趣,吃饭的时候要不不说话,要不就喋喋不休地说一堆我听不懂的什么国际战略问题,世界经济问题。
和我在一起半年了,居然还是会时不时的脸红,打结巴,没有风情,也不幽默,甚至长的还有点歪瓜裂枣的,就是那种放在人群中都找不到的人,和我儿时的白马王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但是他整体还是不错的,性格好,工资高,对我也很不错,重要的是我妈也非常相中她。
龙应台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妈老了,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嫁一个踏踏实实的人,不要去做那些华而不实的梦,所以这次我认真了。
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他一边吸溜着泡面一边向我说:“我们结婚吧。”
没有灿烂的花海,也没有庄重的求婚仪式,甚至连浪漫的语言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和我年少时幻想的表白仪式一点都不一样。
求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我的男孩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我的楼下布满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然后把我骗到那里,放着浪漫的音乐,手捧着花朵跪在我面前说:“你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星辰和大海,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深深地爱上了你,亲爱的,嫁给我好吗?”反正就是这类很文艺的词吧。
我一开始很害羞,没有答应,毕竟人家还是个小仙女嘛,要矜持。
这时,周围的人们大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最终我接受了他的求婚,在玫瑰花的清香里激动不已,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我抬起头愣了半天,苦笑着摇摇头,说:“好。”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他说他有点事儿要离开一下,我麻木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株百合花跑了过来,我有些惊讶,问:“这是给我的吗?”
他挠了挠头,说:“昨天看你不高兴,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吧。”
看着他木钠的傻样,我强忍着泪水,轻轻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笑了出来。
27岁,我迟到的成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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