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和吴冠中之间有一段恩怨。吴冠中是徐悲鸿在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的学弟,两人年龄相差不小,1919年徐悲鸿入学的时候吴冠中刚出生。
徐悲鸿自画像不过吴冠中对这位大自己许多的学长,意见有点大。2007年,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谈到徐悲鸿的时候,吴冠中说“他是‘美盲’,因为从他的作品上看,他对美完全不理解,他的画《愚公移山》很丑”。
吴冠中本来徐悲鸿这个正主都已经过世50多年,这话说了也就说了,并不会有什么后续。没想到现在“美盲”徐悲鸿那幅“很丑”的《愚公移山》竟然要上拍了,而且是奔着打破中国油画拍卖记录去的。
这幅《愚公移山》将在6.18—6.22举行的嘉德春拍中进行拍卖目前中国油画拍卖记录的保持者是谁?吴冠中!
2016年吴冠中作品《周庄》2.36亿港元成交,刷新了中国油画拍卖记录这就很有点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的意思了。萃花预测不了这场擂台赛的结果,但可以带大家了解一下处在矛盾焦点的《愚公移山》。
到底有几个愚公?
相信有不少人现在都是懵的,《愚公移山》不是在徐悲鸿纪念馆吗?怎么就拿出来拍卖了?要回答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到《愚公移山》的创作过程。
1939年12月,为了筹集抗战经费,徐悲鸿应诗人泰戈尔之邀,到印度的圣蒂尼克坦举办画展。并于2个月之后,在这里认识了印度民族解放运动的领导人甘地。
徐悲鸿与泰戈尔的合影为甘地画像的过程中,徐悲鸿从这位“印度国父”身上,感受到了愚公的影子。创作一幅《愚公移山》来鼓舞中国军民以“移山”之志奋战、夺取抗日战争最后胜利的构思,日益成熟。
徐悲鸿 《圣雄甘地》在画了30多幅人物草稿之后,1940年8月,徐悲鸿在喜马拉雅山下正式开始了《愚公移山》的创作,到11月先后完成了巨幅中国画和小型油画两个版本。
《愚公移山》彩墨中国画,徐悲鸿纪念馆藏,144cm*421cm 《愚公移山》布面油画 46cm*107.5cm后来回到印度国际大学之后,又以小型油画为蓝本,创作了巨幅油画《愚公移山》。
《愚公移山》布面油画,徐悲鸿纪念馆藏,210cm*460cm所以说,《愚公移山》一共有三个版本,巨幅中国画和巨幅油画目前都收藏在徐悲鸿纪念馆,此次上拍的则是具有原创意义、被誉为“母体”的小型油画版。
印度版愚公
虽然是油画初稿,但这幅《愚公移山》已经相当成熟,对比最终版本可以发现,除左侧老者身后多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小男孩外,构图完全一致。
画面右半部分为高大健壮的青年男子,每人手里一把四尺钉耙,有的高高举过头顶蓄力待发,有的已经一钉耙砸在地上,一幅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为了让这幅“移山”的场景更有视觉冲击力,徐悲鸿让这些壮汉们以裸体的方式出场,露出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请假装没看到那个巨大的肚子),这在中国历史题材人物画里尚属首次。在构图上则让他们纵向撑满画面,表现出顶天立地、震撼人心的气势。
画面右侧壮汉们的“移山”场景相对于壮汉们的紧张激烈,左侧“老弱妇孺们”的状态就松弛平和多了。满头白发的愚公正拄着锄头与一对母子说话,语文课本告诉我们,这对母子是愚公的邻居“京城氏的寡妇”,和他刚刚换牙就跑来帮忙“移山”的小儿子。在愚公的右手边,是两个同样年幼的小男孩。
“邻人京城氏之孀妻有遗男,始龀,跳往助之”——《愚公移山》
弧形分布的人物,让画面产生了空间的纵深感:年轻一代正在前方奋战,他们的后面,是老去的愚公和正在成长的下一代,和谐而又感人。但稍稍有点“出戏”的是,年轻一代们,怎么越看越不像中国人?
感受一下这五官里浓浓的异域风情其实不像就对了,我们知道油画都是需要人体模特的,《愚公移山》自然也不例外。但前面提到过,这幅画是徐悲鸿在印度创作的,可想而知,他找到的模特也只能是印度人了。
画面中间那个长满络腮胡的“大肚子”,原型就是印度国际大学的一名厨师。徐悲鸿在给他画素描时还感慨他的身材“真有规模”!
徐悲鸿《愚公移山》人物写生为什么被骂丑?
按理说,《愚公移山》虽然找了印度人做模特,但并没有影响劳动者的“力量感”和劳动场景的“震撼感”,人物可塑造甚至可以说是栩栩如生,为什么会被吴冠中评价“很丑”呢?问题恰恰就出在“栩栩如生”上。
20世纪初的中国,不仅政治上在寻求出路,绘画上同样希望改变清朝“四王”统领下的画风,寻求新的变革。
“四王”的画风是这样的,王时敏《山楼客话图》这个变革自然来自西方,徐悲鸿从法国留学归来后,带回了注重写实的“新古典主义”。主张以素描为一切造型美术的基础,并用这种写实技巧来改革中国画,形成一种中西融合的写实艺术风格,奠定了中国近现代美术教育的基础。
“新古典主义”画风是这样的,安格尔《泉》这种风格在最终版本的《愚公移山》中体现的淋漓尽致:用中国画的线描勾勒人物的外形轮廓、衣纹褶皱,用西方绘画强调的透视、明暗等处理构图、人体结构、人物动态。
巨幅油画里,人物轮廓处可以清楚看到线描的痕迹,愚公胳膊上衣服褶皱的处理方式也颇为眼熟从历史角度来说,这种写实时是当时以传统水墨山水画为主导的中国画坛所需要的。但当时西方艺术的主流已经变成了现代艺术,比如马蒂斯的“野兽主义”和毕加索的“立体主义”,共同点都是“不写实”。我们随便翻一下吴冠中的作品,很明显能get到他从法国学到的就是“不写实”的那一派。
吴冠中作品《狮子林》吴冠中觉得徐悲鸿的《愚公移山》画的太像,失了味道;如果徐悲鸿能看到吴冠中的作品,大概也要嫌弃他“形不准”。立场不同,还谈什么审美呢?
赠画谜团
除了“美丑”的争议,围绕这幅《愚公移山》的还有里另外一个谜团——徐悲鸿当初到底有没有把这幅画送人?1940年底徐悲鸿离开印度回到新加坡,没想到一年后新加坡遭到日军空袭,徐悲鸿只能又搭乘沦陷前最后一班开往印度的轮船,离开了新加坡。
日军空袭后的新加坡但情况紧急之下很多徐悲鸿创作和收藏的绘画、文玩、碑帖、印章、古籍善本等,都不能带走,于是在走之前将它们交给韩槐准、黄曼士、钟青海等留在新加坡的朋友保存。
徐悲鸿与黄曼士(右)这幅即将上拍的《愚公移山》就在其中。故事到这里有了分歧,一个流行的说法是:1945年9月二战结束后,黄曼士、钟青海等人写信给徐悲鸿表示所有藏品保存完好。徐悲鸿回信说为了表示感谢,请从中任选一件藏画,于是钟青海就挑中了这幅《愚公移山》。
可徐悲鸿的妻子廖静文和儿子徐庆平却有不同意见,徐庆平说如果按这个说法,选走了一幅,那剩下的画应该完璧归赵才对,但是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些画。而且“我问过我的母亲,她也说没这回事”。
廖静文不管是徐悲鸿主动送人,还是钟青海没能还给徐悲鸿,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幅《愚公移山》从此流传于民间。最近一次出现在拍卖场,是在2006年6月的北京翰海春季拍卖,以3300万元人民币成交。
按照拍卖市场的套路,12年翻10倍好像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所以说,你觉得这场遭遇战里,徐悲鸿能不能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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