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返乡
焦小桥
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春光明媚树木泛青,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留着酷似男生的短发,瘦瘦弱弱。粉色的薄毛衣,咖啡色的铅笔裤,红色的圆头短靴,天蓝色的皮革夹克外套搭在脖子上,全身都是淘宝货。
她甩着胳膊走走,又突然跑起来,像个小幽灵。我大步撵上她,看了一下她的脸,小巧的五官,眉毛眼线都是纹过的,椭圆的脸儿红扑扑。她对着我微笑,露出小而洁白的牙齿。
“我十年没在家,到处走走看看,变化真大!”她贪婪舒畅地吮吸清新的空气。“从女儿上高中我就一直陪着她,她读专升本,我都在她附近打工,就一个女儿怕有闪失。”
人长的小巧,就显得年轻,她已经五十岁了。“她爸爸自己在家?”我小心探问。“自己在家,会弄吃的。”
妹子在省城的洗浴中心、按摩房、歌舞厅、餐馆……都打过工,她像只欢快的喜鹊,给我讲她见过的能人高人有钱的人。
前呼后拥洗浴的女市长,一次消费上万元保养护肤的妇人,会抽烟能喝酒泼辣豪爽妖冶的领班,家财万贯跨国飞来飞去的豪商……
她说:他们有钱他们成功,是他们努力他们做得好,我没钱没本事,是我哪个地方做得不够好。
休息的时候,她到各大公园,看到那么多人在强身健体,一唠嗑才知道,他们都是有本事有学问了不起的人。
她学会了摇呼啦圈、学会了毽球、羽毛球、还练太极、舞剑、游泳……越锻炼越精神。她走遍了所有公园和大小博物生物馆……
她给我描述好多奇闻逸事,手足舞蹈不停地笑,骨子里迸出的喜悦,是我能感觉体会到的,那是一个长久坚持运动的人,身心调节的兴奋状态。
她还抽空参加各种40、50免费培训班,考到了按摩、月嫂、保洁……证书,她说只要管吃管住当月发工资,她就在那儿干活,苦点累点都不怕,挣的钱全给女儿教学费生活学杂费。
女儿毕业了,她给自己和丈夫交齐了养老保险金,她已领到退休工资了。家里的平房棚户区改造,拿一万多钱就住进了新楼房,虽然平方不大,也够住了。女儿留在城市给交五险一金的美容中心工作,不用再给钱了。
她和女儿都学会了开车考到了驾驶证,贷款买了车,来回方便。回家后她在高档宾馆清洁楼梯,活不太累,管三顿饭,每月加上养老金也有4000多,够花了。闲时她用手机看新闻,到各赚小钱的网站,每天赚五六七块。
多么快乐活泼的人呀!她会没有忧愁和烦恼?我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脸,抬头纹鱼尾纹都一道一道很深很深。临分手,忍不住问他:把男人放在家,他会怎样?为什么不一起出去?
她毫不迟疑把躲藏着的痛苦,谈笑之间吐了出来,她的丈夫是一个好吃懒做的酒鬼,喝醉后骂她打她,她抱着幼小的孩子想跳楼、投河,忍耐了一次一次的疾风暴雨般的身心折磨,以陪女儿的名义躲开他远离他,每逢春节回家给他发钱他就眉开眼笑。
去年,他患轻度脑梗住院,女儿给他付了几千元。他喝大酒,牙全烧掉了,女儿给他镶了满口高档牙,他一直不间断地给女儿要钱。女儿说:妈妈,你自己找的人你要自己管。她就决定回来了,她心疼女儿。
她说:我一米五,他一米八,动起手就像拆一个小玩具,总吃亏。我一直锻炼还学会了防身术,前不久,他刚一动手,我立刻就给了他一个大马趴。他借着酒劲,哭嚎着要寻死觅活,我花钱到旅店住下了,不一会儿他打电话说再也不喝酒了。
她帮他找到了活,她希望他会变好,她不会和他争论打闹,也不会伤心生气,她担心他病了瘫了,她和女儿负担会更重。
她挥挥手跟我道别,开始大步地跑远了,下午三点她该上班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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