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中,风云变幻。正邪是非,不可细辩。人心难料,各人心中,自有衡量……
今日来,江湖中各方名门正派之士,皆是神情凝重,行事谨慎。原因无他,只因这尽落峰百妄教换教主了。相传这新一任教主名为花辞,貌若好女,心若罗刹,为了这教主之位,甚至将其师父残害至死。且以生人血肉为食,修炼绝世神功,彼一出世,定会造成天下生灵涂炭。各大门派的掌门想到这茬儿,忍不住为天下苍生扶额叹息。
花辞表示他很无辜,这教主之位分明是师父他老人家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才非要传给自己的,他压根儿就不想接这教令好吗!况且他一堂堂七尺好男儿,居然被人说长得像女子!?这也就算了,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谣言是哪里来的?各位话本看多了吧!
花辞内心很郁闷,便很不负责任的将教中事务均交给下属,自己下了尽落峰,道是要出去散散心,结果刚走到半山腰,竟迎面遇上一个人,嗯,没错,一个人。花辞心中怪异,这尽落峰可是公认的魔教地盘,什么人敢自己闯上来?花辞停下脚步,默默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白衣男子。
而在刚刚停下脚步的陆扬眼中,就是一位红衣胜枫、肤白若雪的美人,突然驻足,痴痴的望着自己,眼中好似含着万种情思……
陆扬被自己的脑补臊红了脸,连忙拱手行礼,以掩饰自己的窘迫,道:“小生此番误入山野,惊扰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一礼行毕,陆扬直起身子,脸上还有些泛红,他右手紧紧捏住了腰间的玉佩,微微羞窘得继续道:“小生名为陆扬,不知,咳,可有幸知道姑娘芳名?”
花辞听了他的话,第一反应是,看来这人并非江湖中人,估计还是个书呆子,难怪不知尽落峰。第二反应是,这人刚刚喊自己什么?姑娘?!花辞揉了揉额角暴跳的青筋,努力压下自己想要弄死面前这人的欲望。
对面的陆扬还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小生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觉得与姑娘有缘故,故有此一问,不知姑娘可否告知?”
花辞强压下心中怒火,故意捏尖了嗓子,细声道:“小女子名为花辞,也觉得与公子甚是有缘,小女子家住山顶,这山路艰险,公子可愿护送小女子一程?”
花辞决定了,这心什么的也甭散了,他要把人弄回百妄教,让刑堂的人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陆扬听到花辞的话,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不过瞬间就换上了一副惊喜的面孔,他忙道:“自是愿意的,实乃小生之荣幸。”
花辞微微笑了笑,不语,转身径直朝山上走去。
一路上陆扬问了花辞不少问题,花辞只是“嗯啊”的应付了事,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到了百妄教,该如何处置这个不长眼的家伙。
倒是旁边的陆扬听了花辞的回答之后,眸色又深了几分。
陆扬其实是正道门派云天宗的大弟子,本来应该顺顺当当的继承掌门之位,可他的二师弟,也就是掌门亲子的呼声同样也很高,如今云天宗已经分成了两派,相互争执不下。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接近花辞,伺机击杀传说中十恶不赦的魔教教主,好成功继任掌门之位。
这些年来,陆扬在云天宗步步为营,玩弄权术,早已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在陆扬看来,花辞如今既不否认自己并非女子,还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带回百妄教,定是有什么阴谋。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来到了百妄教。
花辞一看到自家大门,就不顾自己的伪装了。他朝门前的教徒一挥手,指着陆扬道:“把这个人给我抓起来!”
“是!”守门的两个教徒立刻飞身扑向陆扬。
陆扬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过他可不是沉不住气的人,陆扬乖乖的任那俩人架着,故作惊慌的道:“姑娘这是何意?!”
花辞怒瞪了他一眼,喝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谁是姑娘!冒犯了本教主,你可知罪?”
说罢,对那两人挥挥手,道:“把他带回教中,本教主要罚他做我的下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颇为无奈地应了声,便带陆扬进了百妄教。
陆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混进了百妄教,而且还能随时接近花辞。想到花辞,陆扬又是一阵无语,当下人什么的,怎么这个人的惩罚方式一点儿都不恶毒,反而十分……幼稚。
但这真的不能怪花辞啊。虽然师父很不靠谱,但对花辞还可以,起码将他养大了,也没让他受什么委屈。
花辞虽从小生活在百妄教,但师父从未让他参与过教中事务,又不曾下山见识过人心险恶,所以花辞的内心其实是非常单纯的。
不过陆扬并不知道这其中缘故,于是这三个月里,他千方百计地试探花瓷……
“教主,不好啦!陆公子他在厨房……”
“无妨,是我让他去弄吃的。”
“可是他把您的肉灵芝都给摘了,说要做成蘑菇汤。”
“什么!?那你还不赶快去阻止他!”
“教主,不好啦!陆公子把穆长老的胡子给剃啦!”
“哈哈,干得好,我早就看那个老头儿不顺眼了。”
“陆公子也是这样说的,说这是您的意思,穆长老正来找您呢!”
“……快跑!”
总之,百妄教度过了有史以来最鸡飞狗跳的闹腾日子,而陆扬也彻底了解了花辞的本性,他不禁想到了那些正道人士对花辞有多么深恶痛绝,可现在想来,他们应该也并不是真的疾恶如仇,只是因为花辞威胁了他们的利益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各门派都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就连像他所处的云天宗这样的大门大派,也是藏污纳垢,更何况那些本就心术不正的小门派呢。
陆扬此时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以前也是个只顾利益的人,他此刻半点心思也没在掌门之位上,只想着花辞。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陆扬明白花辞不该死,而且,他也并不想让花辞死。
不过他不想没用,三月之期将满,云天宗也集结了各大门派讨伐百妄教,誓要诛杀魔教教主。
这世间的道义存在于世人心中,真的会有人,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道义,而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吗……
陆扬与花辞立于尽落峰顶,看着山下自己的同门与百妄教众人战成一团,刀枪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尸山血海,无间地狱。
陆扬看向花辞,却见花辞眼神空洞,似是对外界毫无所觉。
这倒是个刺杀他的好机会。
陆扬抿着嘴,慢慢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复又松开。
陆扬神情挣扎,宗门弟子的哀嚎随着呼啸的山风传入他耳中。
“大师兄!你在哪儿啊?”
“大师兄!快杀了那魔头啊!”
“大师兄……”
陆扬又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他猛地将匕首刺向花辞……
没刺中。
花辞被陆洋刺破腰侧衣物,终于回过神来,他抬眼看向陆洋,眼中有惊讶、愤怒、伤心……还有释然。他笑了笑,缓缓抬起手,将手中的剑指向了陆扬……
风终于停了,枝头上坠落的杨花被鲜血浸成红色,似是要与地上一袭红衣的尸体融为一体。
没有了教主,百妄教很快就被攻破。可当云天宗的人来到尽落峰顶时,却只看到他们大师兄身穿红衣倒在地上。
陆扬手中的匕首跌落在旁边,却拿着本该属于魔教教主的佩剑。此时那把剑正插在他的心口,可却是反向,就好像他是自杀一般。
而奇怪的是,魔教教主就此也不见踪影,就好像他从未来过这世间。
……
“完了?”
“完了。”
“不是,怎么能就这么完了?为什么陆扬死了?花辞呢?”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缠着一个说书人问道。
“花辞啊,也死了。”说书人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怎么死的?”
“自杀。”
“啊?他怎么也自杀了。还有陆扬真的是自杀吗?”
“是。”
“这两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还没打呢,这都自杀了。”
“嗯,都自杀了,死在了一处,死法一样,死于一人。”
“什么?等等,你不是说他们两个都是自杀的吗?”
“没错。他们都是自杀,都死于陆扬之手,也可以说,都死于花辞之手。”
那少年听得毛骨悚然,背后冷汗如雨。他不禁向后倒退两步,然后故作镇定地看着面前的说书人,悄悄咽了口唾沫。
“咳,老先生,你说书就不要玩猜谜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说书人眼睛直盯着少年,缓缓地开口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魔教教主花辞,他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花辞就是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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