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

文/端木家达

紧张的注视着我

春华秋实，深秋的江南水乡正是秋高气爽，处处丹桂飘香，漫山遍野呈现出一派丰收景象。今天傍晚经过老家的一处山坡上，偶然看到一群胖胖的白鹅在引吭高歌，鹅那种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了童年时养鹅那些美好时光。

小时候每年的开春，母亲要与村上的婶嫂们去附近镇上捉小鹅苗回来放养。一般每次买10—12只，到当年入冬之后，把养了近一年的鹅宰杀掉，去内脏，抹上盐，腌在一只大缸里，待太阳出来，再把它们挂在屋檐下暴晒、风干。隆冬时节，常常家里开饭的时候，母亲把锅盖翻开，倾刻，饭锅头上咸鹅，就会发出阵阵扑鼻香味，弥漫全屋。“炖咸鹅”就是我最喜欢吃的那道美食佳肴，彼时，吃饭人多，咸鹅少，添第二碗饭，桌子上已没菜，我就用剩下的咸鹅汤泡饭，不用别的菜，再吃一碗饭。

刚捉回来小鹅苗，全身呈嫩黄色，它们整个身子前后左右直晃，不能直立，像要跌倒的样子。看着十几只小生命，它们嗷嗷待哺，也没有父母照顾，弧苦伶仃来到我家，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时，在我幼小的心里，常会对小鹅产生怜悯之情，同时，我会默默地许下心愿，要好好地照顾好它们。

为防止野猫窜到家里来偷吃小鹅苗，母亲会细心地把它们养在竹制小罩笼里，罩笼上蒙一层纱布，防蚊虫进笼盯咬小鹅。通常笼子里还会放一碗水，鹅渴了自己去喝，另一只碗里放些切成碎片的青菜叶子再掺些小麦麸皮，这就是小鹅粮食，饿了它们就去碗里吃，在罩笼里生活约三十天，接下来，它们就要走出家门，接受生活挑战。

从那刻起，渐渐长大这群鹅，它们的生活起居完全由我来接管。由此，开启我与鹅之间一段友好的生命之旅，长期的厮守，自然会产生有趣的故事，我也在年复一年的看鹅过程中逐渐长大成人。

鹅长到约一斤重后，每天早晨天不亮我就要起床，把这十几只小鹅赶到村边的田野中去吃草。待晚上放学，把书包往墙上一挂，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饿着肚子的鹅再赶去外面吃草。至今，我还记得小时赶鹅的样子，手里抓一根竹竿子，鹅群在头鹅的带领下，沿着长长的羊肠小道往村外走，途中偶有不听话的鹅，擅自偷吃路边农田里的庄稼，我就会果断出手，用竹竿敲打偷吃者的头，惩罚它，仿佛掌握着每只鹅生杀予夺大权的我，就像至高无上皇帝，鹅就成了我统治下的臣民。

看鹅的重要职责就是不能让自家的鹅吃别人家的菜、庄稼。否则，就会有村里的家长上门讨要说法，到时候，轻则要挨父母的训斥，重则要挨揍。因此，看鹅的过程中，我一点不敢马虎。

哪里来的陌生人？

我们村处于丘陵地带，附近有好几个小山头包围着，由近及远它们分别是羊角山、松树山，牛塘山等，平时放鹅只能把它们赶到这些小山上去吃草。因为山上荒地多，没有开垦地块上长出绿油油嫩草，鹅到了这些地方就会美美饱餐一顿。它们边吃草，渴了就去山边小水塘喝水，待它们长长脖子边又出现一长条包状时，我知道鹅们吃饱了。此时，太阳就要落山，我也完成了一天中最重要任务，带着吃饱了鹅群，回家吃晚饭。

放鹅最开心的时候还是在每年秋分前后，也就现在这个季节。这时的鹅经过精心喂养，一般能长到七、八斤重，如果鹅吃的好，还会长的更大、更壮。恰逢秋收季，农村水稻田里稻子收割完，我和玩伴们就会把鹅赶着，把它们放到只有稻草的田中，让鹅自己寻找遗漏在稻田里的稻粒吃，鹅吃稻子，会长的更快。这个季节几乎所有的粮食植物都收割完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鹅会吃别人的庄稼。于是，我和小伙伴们就去尽情玩耍，摔跤、翻跟斗、躲猫猫、抠泥鳅、挖黄鳝等等，童年生活确是无忧无虑，无比快乐。

别以为只有公鸡好斗，据我观察为了生存公鹅也会恶斗。是这样的，如果两家饲养的鹅，无论是在山上吃草，还是稻田吃稻子，在觅食过程中，只要有一方进入另一方领地争抢食物，被侵入一方鹅群中最大的那只公鹅，立即会伸长脖子，先向同伴们发出“家公  家公”的声音，意思是：“有不受欢迎的人进入我们领地，准备战斗“。这时，如果对方胆敢继续前行，那只充当头鹅公鹅一定向对方发起进攻，用自己的嘴猛地咬住对方脖子，对方被攻击鹅也会奋力反抗。

双方互相撕咬在一起，各自扇动强有力翅膀，用尽最大力气，设法把对方扑倒在地。一会儿，混战在一起的两只鹅四周会泛起一撮撮白色鹅毛，不时飞向天空，打斗场面异常精彩。最后，获胜者一方会留下继续享受食物，战败着落荒而逃，让出领地。只要有这种战斗场面出现，我家的头鹅一般都是胜者一方，每次打了胜仗，我都为他们感到自豪和骄傲，心里也特别开心。

像这样，再过一段时间，就进入冬天。总会在某一个晚上，母亲会通知我道：

“小伢，明天要杀鹅了，晚上用鹅的翅膀、脚爪子煨萝卜给你吃，鹅养大了，你吃了不少苦，给你多吃点吧”。

每次只要听到母亲的通知，我的心里就会特别伤心，有时还会流泪。照顾这些鹅，已成为我生活中重要一部分。突然之间，这些曾给我带来无限欢乐的朋友们，永远就要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自然心里就会产生无限伤感。因此，我就怕接到母亲这样通知。

斗转星移，我们已进入二十一世纪，现在农村每家每户养鹅的情形几近绝迹。因为，各种大型养殖场，用高科技养殖出的鲜活鹅，源源不断送往菜市场，完全能满足我们日常生活需求。而被我称之为美食的“咸鹅”已被现代人归入垃圾食品一类。现今，我们一年四季都能买到“咸鹅”吃，但从市场买的鹅，回家烧熟了，我吃在嘴里，总觉得没有了我童年时鹅的那种味道，也不知为什么？

唐代大诗人骆宾王《咏鹅》写道，“鹅 鹅 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诗人笔下的鹅，充满情趣。今晚我看到那一群白鹅虽然圈养在山坡上，与水中鹅相比，少了很多自由、快乐，但它们一样招人喜爱。

2021年9月22日写，23日夜完善于央誉

山坡上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