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店出来，快要九点的拉萨天空依旧没有黑完，八廓街的灯尚未亮起。夏季只有早晚才能看到这些朝圣的大部队，于是顺着人流往大昭寺的广场走去。
差不多走到正前方，街灯、建筑物的壁灯先后亮起，一时间，夜的感觉来了，灯火璀璨。
忽然想起去年冬季的一个夜晚，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彼时的拉萨街头寒冷异常，从布宫走到大昭寺广场的时候已经冻得不像话，急匆匆地往回赶。广场上人烟散落，游客更是寥寥无几。忽然有个小女孩挡住了去路，低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央求我们买金刚结。
大约10岁不到，腮边有着经典的高原红，鼻涕似乎刚流过。后来我知道，她叫卓玛，在高原上十分常见的名字。但她不是藏族人，是昌都的康巴族。
相同的时间和地点，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空气里依旧充斥着浓浓的香味，逼得人喘不过气。视线穿过拥挤的人潮，逡梭在每一位小女孩身上。小小的身影在繁杂的人流里显得渺小异常，谁能在意呢？倘若她不拦住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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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没能看到熟悉的脸孔，不止是卓玛，还有其他几位小朋友也没出现任何一位。越是这样，记忆越会咆哮，每一个画面都格外清晰起来。
于是，忍不住叫住一位“同行业”的小女孩。益西拉西，狡黠的藏族小朋友。她告诉我，她认识卓玛。卓玛是个小偷，已经被赶走了。她这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完这句话，我仿佛又听到卓玛一声声怯怯的“姐姐”。
拉西理直气壮的言辞和姿态与卓玛卑微胆怯却又依依不饶的形象在我脑子里打架。差不多的年纪、一样的高原红、相似的温顺模样，我分不清事实和假象。但是却难以接受拉西的说辞。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晚她们的笑声，也清楚地记得她们的孩子心性。爬街灯的顽皮，踢毽子的笨拙，摸头发的谨慎。
“姐姐，你就帮我买一个吧。”
“你忘了，汉人的头发不能摸。”
“你长得好像月月姐姐，你不是吗？”
“月月姐姐，你好厉害！”
“叔叔，你帮我弄上去吧，我也要爬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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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正前方为卓玛
还有，我离开的前一天，没看到卓玛，于是找来她的小伙伴措姆帮我给一位阿佳翻译。当我说我要走了的时候，措姆问我“你要去哪”，我说回家。她又问“那你还会再来吗”，我当时只是笑了笑。
谁都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可是我现在来了，她们却一个都不见了。包括那位天天匍匐在大昭寺前，除了一句“听不懂”什么都无法沟通的阿佳。
一时间，失了所有的兴致。
没想到想要走的时候，拉西竟然拦着我，以央求的口吻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都陪你聊了这么久，你就帮我买一个吧。心绪立时翻涌起来，卓玛玩忘了的模样又浮现在脑海。
我欠她一个承诺。
不知道何时才能弥补、兑现。
201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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