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其实简单来说就一句话,我很牛逼,因为我有勘破阴阳的本事,这可不是谁都会的。
接着,我想郑重其事介绍一下我的工作,所谓居委会在百度百科上的解释是居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自我监督的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是中国人民民主专政和城市基层政权的重要基础,也是党和政府联系人民群众的桥梁和纽带之一。
居委会主任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但实际上还没车间主任权力大,尤其是当前上级领导提倡依法行政,要求基层组织架构把功能从管理转型为服务之后,我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当小二,也就是货真价实人民的公仆。其实我这么说都有些抬高自己了,毕竟人公仆是公务员的特指,要做到那一点,最起码得在街道工作,而我,是没有编制的特指。
我工作的地方叫五雷社区,你没听错,就是五雷轰顶的那个,其实它全称是五雷县五雷街道五雷社区居民委员会,乍一听这么多五雷,你说你怕不怕,反正我挺怕的,原因是五雷虽然是个县,当地百姓却天生自带睥睨一切的霸气。
因为五雷产煤,虽然是近几年才发现的,再加上古黄河河道穿境而过,无论是历史底蕴还是经济实力都要远高过他的上级管辖单位明安市,甚至有要跟省城一争高下的气魄,并且据说本来省里已经有意把五雷撤县设市了,不知明安市政府走了什么路子,愣是在常委会上表决没通过,然后就一直屈居人下,向来傲气冲天的五雷人哪受得了这份窝囊气,所以除了官方之外,民间不管大人孩子基本上都说自己是五雷人,不是明安人。
从小在这么一个爱谁谁,老子天下第一的地方长大,你说要想把工作干好我能不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吗?
作为一个新兴的能源城市,近年来五雷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县政府一面开发新城,创造好的环境招商引资谋求产业转型,一面改造老城,翻新重建,而五雷社区作为老城的中心地带,不可避免地处于新时期城市改革的风口浪尖,而我就是那只风口上的猪,干得好了能起飞,干得不好,“pia”一下就得落地。
这天,我刚从王大妈手里接过妇联换届的文件,正字斟句酌的研究,燕子突然风风火火跑了进来,主任,出事了。
燕子今年二十五岁,是居委会七个委员之一,一米六的个头,身材娇小,皮肤白皙,说真的,要是她跆拳道打的没那么好的话就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了。
我看着她脸上的汗珠和因为大口喘气不断起伏的胸脯,放下文件,淡定地问,出啥大事了,这把你急的,美国总统提名你了咋地?
工地上挖出一具尸体。
燕子声音不大我却听得真真的,不等她说完急忙问道,哪个工地?
就大福杂货店后面那个。
别愣着了,赶紧带我看看去。这怎么话说的,这五雷社区一直都是平安社区,怎么还整上凶杀案了。
我边走边嘟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真事呢,完全没想到这只是我个人的臆想而已。
大福杂货店在居委会东北有两条街的距离,前段时间王凯主演的《嫌疑人x的献身》很是掀起了一股子东野圭吾的热潮,经常有比较文艺的年轻人说这大福杂货店名字太土了,不如把“大福”俩字换成“解忧”,这逼格一下就上去了,这下可好,一具尸体活生生的把解忧变成了添堵。
要不说咱老百姓在看热闹这事上有天分呢,我还没到,就看到这人黑压压的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等我把小电驴停好,急匆匆赶过去的时候,有眼尖的说了句:主任来了。然后人群自动闪开一道缝,我一路小跑冲了过去。
我跑到最里头,先看见的是派出所长老赵,五雷社区这几年别说恶性案件,连小偷小摸都没咋发生过,所以接到群众报警之后,派出所几乎是倾巢出动了。
尸体已经被人用白布给盖上了,看不见样子,我满脸疑惑地问老赵,领导,啥情况?
一具男尸,应该死了没多久,还没开始腐烂,穿的跟外国人似的。
谁发现的?
喏,老赵指了指,就那个开挖掘机的工人,估计也是个老师傅了,没少在地里挖东西,看见土里有条腿就报了警,等我们过来几个人居然把现场给保护挺好,这不干警跟工人刚把他给挖出来,还没来得及细查。
有没有人能认出来是谁?我说这话其实是有私心的,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各类媒体长篇累牍报道野蛮拆迁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五雷社区在这方面向来本着“甭管能不能哔哔都绝对不动手”的原则,但唯恐一眼看漏出了岔子,这尸体要被爆出来是那个拆迁户可就热闹了,别说我小小一个居委会主任,就算街道办主任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刚才起尸的时候围了不少人,按说要有认识的早该传开了,到现在都没动静,多半不是咱们这边的,不过也不一定,现在县局法医还没到,死因也没法确认,一会儿回所里去失踪人口信息库里查查看有没有线索。
我刚要答话不知从哪吹来一股子邪风,把盖尸体的白布撩起来一块,人群一阵哗然,我扭头一看,是张挺好看的脸,可惜了,我顺手给他把白布盖上。
谢谢了。
不客气。我摆摆手,忽然反应过来,再四下一打量,人倒是不多,以我的本事也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那个东西,但既然他挺有礼貌就不会害我,再说了,我也没对他不敬不是?
十几分钟过后,随着呜哇呜哇的警报声,法医来了,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拍照,记录,问询,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话说得不多,事做的不少,从来到走也不过半个多钟头,当然,尸体也被他们抬走了。
出了这种事,上级肯定是要了解情况的,街道好办,公安局也好办,可安全局也要写个情况说明我就纳了闷了,这我哪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安全事故意外死亡的。
我正边抽烟边挠头,手机突然响了,是老赵,我按下接听键,咋啦,领导,查出来是谁了?
查出个鬼哦,失踪人口信息库里压根就没这人。
那可能是失踪了没人报案也说不定,我一边宽慰老赵一边脑袋瓜子转得飞快,这是谁能凭空死在我的地盘。
你身边没人吧?
老赵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一听这是要跟我分享秘密啊,当时兴致就来了,没,你想说啥?
刚才县局的胡法医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这尸体有些可疑。
怎么个可疑法?
他们尝试着解剖,可不论刀砍斧凿,怎么都划不开皮肤,还有就是,从表面上看这人像是刚死了不久,甚至连尸斑都没有半个,但通过对身体毛发的检测,这人至少已死了一百多年。
老赵说这的时候我刚吸了口茶在嘴里,他话音未落我“噗”一下一滴不剩全喷在了燕子临走前刚拖干净的地板上。
我皱了皱眉头,老赵哥,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一百多年前,就算是我上历史课的时候老犯困也知道那可是大清朝,就算是晚清,死人搁到现在撑死了剩点骨头渣。
谁说不是呢,我也以为是胡法医工作太多出现幻觉了,还打算提醒她注意休息,结果人兴奋地说这可能是医学上的一个新发现,没等我关心完毕就把电话给撂了。
撂,撂了?
嗯,撂了。
那你跟我说这个想表达啥,领导。
没啥,就跟你交流下案情,感觉跟玄幻小说似的,还怪刺激。
我差点就要喊出你丫一人民警察搞什么虚无缥缈,结果,还没等我说出口,丫电话也撂了。
我听着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响声别提多没劲了,定了定神,继续对着眼前的稿纸发呆。
好不容易把情况说明跟挤牙膏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看看挂钟,都快晚上十点了,伸个懒腰,拍下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发个朋友圈自吹自擂一下自己的敬业精神,刚发出去就有八个点赞还外加五条评论,我正打算逐一回复,手机又响了,我一看,还是老赵。
这家伙今天算是跟我杠上了。我喃喃自语把电话放到耳边,又咋啦,领导?
你没睡呢吧?
这还用说,我朋友圈不刚发了在加班吗?
看啥朋友圈啊,我哪有那个心情,跟你说,出大事了。
又咋了,这今天咋都一惊一乍的,吃啥了到底?
那尸体不见了。
你说啥,这死人还能跑咯?
你说的跟我想的一样,可他就是没影了,而且是在县局的解剖室里消失的,现在整个县局都炸了窝了。
那咋整?
静观其变吧,说句不该说的,这尸体邪性,你要是见着了可千万得跟我说。
行了,你别逗我了哥哥,我宁愿碰着鬼也不想见着他。
说真的,要是我一早知道自己嘴还有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本事的话我一定给它安条拉锁,该说话说话,不该说话闭嘴,省的啥话都往外出溜。
一通电话打完,本来有些困顿的精神一扫而光,转而一阵饥饿感涌上心头,我才想起晚饭还没落实呢,这个点儿叫谁出来都不合适了,干脆自己凑合凑合吧。
我钻进自己的小赛欧径直往美食街开去,所谓美食街其实不过是一条老街,离县医院不远,可就在这区区三百多米的街道上,竟然林立着不下两百间大大小小的食肆,精致如一客牛排,普通如一碗米线,可以说是川鲁粤淮扬,鸭脖胡辣汤,兼容并蓄,无所不包。
我轻车熟路到大毛大排档找张桌子坐下,这里我常来,分量足味不错关键是干净,老板叫大毛,比我小几岁,以前这小子没什么上进心,想开门就开门,不想开门就不开,后来因为我老上他这吃饭,不开门我就一个接一个打他电话,然后就让散漫惯了的他产生了一种上班的感觉,生意也由之前的还算可以变成了比较火。
哥,今儿个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
嗨,别提了,加班。
哦,辛苦,是老三样还是换换口味?
老样子吧。
好嘞,稍等啊,哥。
大毛麻溜跑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来一碗混沌两个鸭头和一听可乐。
其实,按说在这种燥热难当的天气里冰啤酒跟大排档是比较配的,但想想一会还得开车,就不给交警们添麻烦了。
我正吃着,忽然感觉一阵阴风从背后传来,扭头一看,是个挺好看的姑娘,就是穿的有些破烂,脸上也风尘仆仆的,手里拎个棍子,不知是哪个系统的?
姑娘见我看他,索性直接走了过来,拉张凳子坐我对面。
那个,我看着姑娘这造型,试着问她,要钱还是要饭?
姑娘摇头,转而惊诧,你能看见我?
咋都是这句啊,你们都一个学校毕业的,动不动就你能看见我,这么大个人你说我有啥理由看不见?
不对啊,临行前师父说怕我一个单身女子行夜路多有不便就给施了障眼法,你咋还能看见,你是神仙?
我摇摇头。
妖怪?
我又摇摇头。
那你到底是啥嘛?
我就不能是个人吗?
你要真是人的话,那可就太厉害了,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几个意思?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下山,有点太激动了。姑娘吐了吐舌头,煞是可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月光,是茅山第二十八代拟传弟子,很高兴认识你。
我放下刚啃了一半的鸭头,拿纸巾擦擦手,握了握姑娘的小手,只感觉细若柔夷,嫩若无骨。
这个,茅山我是听过的,弟子我多少也能弄明白,这个拟传是个啥意思?
就是我要能完成任务我师父就能把绝学传我,要是完不成就得下山嫁人。
哦,你师父让你做啥任务?
你?
啥,把我做了?我招你惹你了?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要完成这任务,必须得找你帮忙。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完成任务的关键,没有我,这任务就不好整。
差不多是这意思。
哦,可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告诉我是啥任务。
还记得你们今天挖出来那条尸吗?
当然。
我就是冲他来的。
他怎么招你了?
这条不是普通的尸,是僵尸。
你是想把我笑死,好谋朝篡位当居委会主任?我喝了口可乐,打了个嗝。
她露出一种鄙视的眼神,我千里迢迢从茅山到这里,就为了糊弄你一番过个嘴瘾是吗?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大姐,现在是21世纪,咱别开这玩笑成吗,你整个雷劈的造型就说自己是僵尸道长,好,就算你真的是,我来问你,那尸体中午才挖出来,新闻也没报道过,就算你说从微薄、朋友圈里看到的,立马坐飞机就来了,也不可能不去找尸体却来找我,所以,你说你是茅山道长倒不如说你是小报记者更让我信服。
我刚说完,她从兜里掏出几张车票,我细一打量,倒吸一口冷气,我去,原来你三天前就来了,几个意思,你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我没有,是我师父,我问你,你们发现僵尸的地方是不是一块工地。
嗯呐,这又不是啥秘密。
这工地啥时候动的工?
也就三四天前吧,老百姓不搬走,不确认施工环境安全我们也不能放工人进场啊。
那就对了。三天前,我师父夜观天象,发觉东北方有黑月撩云,于是就起了一卦,卦象显示地底有异物将出,我师父直觉这不是好事,就令我前来,若有妖邪作祟,则就地收服,也算是个出师考试,通过的话他就会将毕生绝学传我。
那个,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啊,你刚才说若有妖邪作祟则就地拿下,若是这妖邪你收服不了呢?
呃,这我还真没想过。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太过自信的表现,同志啊,这样不好,年轻人还是要低调。不过,你刚才说的虽然听起来像鬼扯,但我还是愿意相信的,因为……
因为啥。
我没回答,心里暗自盘算着之前老赵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番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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