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楚阳的时候,他已经喝的烂醉。
他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玩偶和半瓶没喝完的酒,窝在树下,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身边七扭八歪的倒着酒瓶子,身上散发着汗液,酒精和呕吐物混合的臭味。
我和赵生相视无语。我给赵生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赵生眯着眼睛鄙视了我一下,然后不情愿的靠过去,拉起了楚阳。
那半瓶酒从楚阳手里掉下来,我清楚的看见,液体顺着楚阳的裤管流了下来,然后我很不地道的笑出声。
赵生踢开瓶子,抓起楚阳手里的玩偶扔到一边,极不情愿的背起楚阳。
看着赵生苦哈哈的把楚阳背回家扔进卫生间,我非常狗腿的给赵生点上烟。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见楚阳疯了一样冲出卫生间,抓着赵生的领子吼着,Keeny呢,小鱼的Keeny呢,你给老子弄哪去了?
楚阳血红的眼睛着实吓了我一跳。
赵生一把推开楚阳反手就是一巴掌,小鱼都走了还这这那那的,你作死呢?
楚阳狠狠的撞在门框上,只是愣了几秒钟,又疯子一样冲出门。
赵生揉着被烟头烫了的手背,愤怒的瞪我。我吐着舌头讨好卖乖,别跟醉酒的人计较,别跟失恋的人计较,更别跟失恋又醉酒的人计较。然后溜出门外。
再次找到楚阳,还是在那颗树下,楚阳抱着那个脏兮兮的玩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赵生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嫌弃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同情。遗憾。感慨。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感觉。只是突然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小鱼的情景,她说,最美的,都在回忆里。
那时,她笑那么的安静,我以为那是她幸福的笑,现在想来,原来只是释然。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孩。
不记得楚阳到底哭了多久,直到他哭到发不出声音,然后起身回家。我和赵生就那样看着他,陪着他。
赵生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我坐在窗台上打量着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到浴室里传出的水声。
墙上是楚阳和小鱼的结婚照,小鱼笑的那么明媚,完全不同于我最后见到的那种安静。
他们在一起五年了,这五年都是我们见证的。我从来没想过,那样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可以做到这么决绝。
我,赵生,楚阳,是大学开始的铁三角,一起在异乡摸爬滚打,相互扶持。后来,楚阳认识了活泼却腼腆的小鱼。
小鱼对楚阳一见钟情。我们对小鱼也是一见如故。
在我们眼里,小鱼是做老婆的最佳人选,领得出门,带得回家,性子柔柔的,说话糯糯的,做得一手让人惊艳的淮扬菜。就连对我和赵生都是无微不至的。
也许犯贱是很多人改不了的劣根性,至少楚阳是这样。一副帅气的皮配上痞痞的笑是他的杀手锏。
每每说到这个,楚阳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外面彩旗飘的再高,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就行。我和赵生竟然无言以对。
楚阳抱着他洗干净的玩偶湿漉漉的坐在沙发上。我指指他松垮的浴袍,刚要说话,赵生给了我一个闭嘴的眼神,然后点了根烟递过去。
我拿过楚阳手里的玩偶,楚阳又抢了回去,我瞬间无奈了,乖,姐帮你拿去烘干,还有请不要无视房间里的女性同胞。
楚阳松了手,赵生又扔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我直接无视。
把玩偶扔进洗衣机开始烘干,我转过身,看着楚阳,然后拍拍洗衣机,说说吧。
楚阳使劲嘬了几口烟,我看着都觉得他的肺快炸了。在楚阳混乱的描述中,我终于整理出了故事的始末。其实应该说,我知道了故事是怎么结束的。
一直以来小鱼对于楚阳的种种行径是有所觉察的,当然,不是我和赵生告的密,完全出于她作为女生的直觉。
小鱼相信楚阳是爱她并打算跟她结婚的。所以以小鱼那种软软糯糯的性子,以及她对楚阳的深爱,她选择的当然是忍耐。这一忍就是五年。
其实这些不论我,赵生,还是楚阳,都是明白的,所以谁都没有往坏的方向去想过。
导火索,就是那个被楚阳的呕吐物和酒精践踏过但此时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正在烘干的玩偶。
小鱼也追星,所以看到她喜欢的明星做宣传之后就一直想让楚阳送给她那样一只限量版的玩偶。
对于小鱼那样容易满足的女孩来说,这样的礼物完全可以视为定情信物,逼格等同鸽子蛋。楚阳满口应下,却着实没放在心上,没了下文。
拍完婚纱照那天,小鱼看见楚阳在备箱里放了一个很大的礼物盒,她以为那是楚阳要送给她的Keeny,满怀欣喜的等着楚阳送给她。
结果等到的,是从窗口望见路的拐角处,楚阳将整盒的玫瑰花瓣撒向天空,张开双臂迎接了另一个女人的拥抱。
那天晚上等楚阳回家的时候,小鱼已经从我这离开了,然后,彻底消失了。
开始几天,楚阳并没在意。可是一周之后还是没有小鱼的消息,楚阳开着急了。当三个月依然没有小鱼的消息时,楚阳彻底慌了。
小鱼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感觉到那种心脏缺失了一块的感觉。
空荡荡而血淋淋的,随着心脏的跳动,不间断的疼着。
楚阳买回Keeny,抱着Keeny走遍了每一个曾经和小鱼一起去过或是猜测小鱼可能会去的地方。
而小鱼,就像蒸发了一样,无迹可寻。只有照片里明媚的笑容和房间里琐碎的痕迹能证明,小鱼,真的曾经存在过。
我想起了那句常听到的话,世间最珍贵的,一是得不到的,二是失去的。
我总是静静的看着楚阳每天按照小鱼的方式收拾好房间,努力的学做淮阳菜,仔细的擦拭结婚照,然后把Keeny摆在照片中间。
很多次,我都想问楚阳,明白一个人的不可替代,要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可我始终问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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